“你知道的,爷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快速思索片刻,傅老爷子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岁月不饶人啊。”
这个找补很及时,傅风昭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清澈了许多。
他在傅老爷子对面坐下,视线落到桌上的花瓶里。
两枝腊梅,几束叫不出名字的枝条,外加一根干枯桃树枝、一支红果冬青,剩下的用乱七八糟的风景绿植点缀。
真是一瓶毫无美感的装饰花。
一点也没有起到插花应有的美感和舒缓心情的作用。
真是糟糕的一天从看到这瓶糟糕的插花开始,看一眼都能给人一种人生无望的感觉。
傅风昭抬起手把腊梅花枝扯出来,轻轻嗅了一下后,又放回去,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丢进垃圾桶。
“这谁插的。”他问。
傅老爷子抬起眸看了一眼,一脸自然的表情,“哦,那是小月,这孩子今天难得孝顺。”
孝顺?
除了这两支腊梅,剩下的一瓶子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地上都没人要。
爷爷现在的生活质量是下降到什么地步了,才会觉得小月给他送一瓶子杂草是孝顺。
傅风昭多少觉得有些一言难尽。
他打量了一圈,而后站起来,“他在哪里。”
傅老爷子想了想,抬起头,“昨天听他说要带卿卿去滑雪,中午应该不回来。”
要不是他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摔,他也去滑雪了。
年轻真好,羡慕。
傅风昭没再问什么,自己一个人在这座宅子里转,打量起了新环境。
老宅里少的那些佣人保镖全跑这里来了,基本上全是熟人,都认识他。
宅子不算太大,也是带前庭后院,重要的是比老宅热闹多了。
带来的人也全是跟爷爷时间长的,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肉眼可见的气氛都比老宅要好很多。
路过瞧见他的佣人都一口一个大少爷的喊着。
上次回来在老宅的时候,他们还是按照几房一起排的,那样最大的应该是乔曦姐。
现在这情况,好像是单独把他们这一房隔出来了一样。
但这几个人又是爷爷的心腹,若是没有爷爷的示意,不会这样喊他。
傅风昭大概明白了,怪不得来之前大伯母急着给他上眼药。
他们这一房不是被隔出来的,是被爷爷留下来的,另外几房虽然还在老宅住着,但他们才是被隔开的。
很难想象,他只是去了六个月,看上去像是去了六年。
而家里的所有人也像是约好了一样,齐刷刷地把他遗忘在国外,这些事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们这么不靠谱。
“大哥?”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傅风昭抬起头,最先瞧见的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连着凉亭,飞檐翘角,长廊上放着许多盆花,一眼看上去就是被人精心打理着的。
那些花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相貌和气质都很熟悉,但动作很陌生。
傅风昭有些认不出,只因他看到了他林黛玉体质的弟弟手上抱着一大盆花,在长廊下站得稳稳当当。
这场面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看到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大哥你回来了啊。”
傅雪霁淡定地把花放下,在他养的那堆花里按照高低排整齐,强迫症看到这一幕会很舒适。
傅风昭走近,眼神止不住往那盆花上看,又移开,看他苍白修长的手和文静又精致的脸。
“你在做什么。”
“养花啊。”傅雪霁回答的很自然,好像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这盆花是新种的,搬过来晒晒太阳。
一整个流程都很自然,但落到傅风昭眼里,却觉得他和这花一样诡异至极。
离奇的地方太多了,他就先捡着方才的话题往下说。
“现在是冬天,种不活的,栽花应该在春天。”
这是他一个不养花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傅雪霁却不在意,他笑了一下,声音很好听,珠落银盘。
“养得活的。”
住在这里,随便往地下撒点种子,它都铆足了劲儿的努力往外生长,发芽抽枝。
他以前养什么死什么,哪怕天气暖和了养也没什么用,要不了几天叶子还是泛黄凋零。
但是现在托卿卿的福,这几盆花都活的好好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一定能养活,所以他才会养这么多。
傅风昭觉得事情越发诡异奇幻了。
他甚至觉得刚才见到的爷爷和现在面前的小雪都换了一个人。
皮相还是原先那个,但言谈举止都好陌生,变化太大了。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傅风昭走远了些接电话,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东西到了,对方问送到哪。
报了个地址后,他挂断电话,走过来同正在打理叶子傅雪霁说话。
“小雪,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每次放假回来都会带,傅雪霁不稀奇,哦了一声,紧接着想到什么一般突然问,“你给卿卿带了吗,带的什么?”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傅风昭抿了抿唇,开口时声音低低地,“没有。”
蹲下的人突然抬起头,“你没有给卿卿带礼物?”原本平静优雅的声线像被拨动了一样,带上了点起伏。
傅雪霁拧着眉追问,“为什么没有带呢,你这样会让她怎么想?”
傅风昭垂眸看着他,敏锐地感觉他的情绪有点不开心。
但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他的语气始终从容不迫,轻缓地弯下腰,看着对方的眼睛。
“谁跟我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