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开了几日,分别在忙自己的事。
桃枝需要在京城扎根就要有自己的府邸,便开始四处奔走,张罗府邸的装潢、家具。
派人去达不到自己的要求,她想亲自置办一个自己的家。
而宋惊蛰在准备向桃枝下聘的彩礼,婚服的制定,以及与宋家断绝关系。
只是宋连山却不想如他意,那李侍郎不知何缘故,非要让他弟弟李员外的女儿与宋惊蛰见上一面,似乎有意结亲。
宋连山知道这事,可谓是喜出望外,宋家的产业虽遍布京城,但终归是个商贾之家,比不上手握权势的官员。
如果真能结成亲家,那宋家的地位便能再上一个档次。
很早以前,宋连山是个猪肉铺老板,赚了点小钱,偷偷在外养了个外室,便是宋惊蛰母亲。
后来宋连山改行茶铺,有一点点起色,便开始将宋惊蛰母子俩接进了家门。
引得阮容差点拿刀砍了对面两人。
宋连山懒得应付两个女人,便在外奔波,任其阮容和外室在家斗。
后来外室实在扛不住泼辣的阮容,便净身出户离开了,留下宋惊蛰在宋家。
宋连山尝到了花红酒绿的甜头,经常流连花楼,生意也一直毫无进展。
几人仍是住在一个很小的宅子里,也没有宋家牌匾挂着。
有天宋惊蛰突然跟他说,给他赚足多少钱让他成立府邸,二十岁时他会离开宋家。
后来宋惊蛰暗中指导他经商之道,不然宋家的产业也不可能做到现在的地位。
但宋连山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宋惊蛰不但是他的摇钱树,更是他攀附权贵的捷径。
宋连山站起身甩袖大怒道:“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宋惊蛰刚应酬完茶庄的生意,一身酒气坐在大堂的交椅上。
他有些懒散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因头有些晕,手肘撑在扶手,捏了捏眉心,一手搭在扶手外。
“我何时有爹了我怎么不知道?”
宋连山转过身怒目圆睁,手指着他:“你!你这些年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用我的?穿着上好的衣料,吃着山珍海味,要不是我,你和你那跑路的母亲早死在外头了!如今竟敢顶撞我?!”
旁边的宋清阳和阮容坐在位置上,大气不敢出。
阮容得知宋惊蛰被李员外看上时,气到晕厥,兜头将宋清阳骂了个遍。
怒斥他怎么这么蠢,不会给宋惊蛰和江渺月下个药,让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李员外看上宋惊蛰还得顾忌一下自己宝贝女儿做妾会不会委屈了。
宋惊蛰轻撩眼皮,撑着醉意摇摇晃晃站起身,将外袍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这件?”
又将头顶玉冠卸下来,往地上随意一扔,“还是这个?”
宋连山气得一巴掌扇了过去:“混账!”
宋惊蛰被打得脑袋歪了下,玉面上登时红了一片,他缓缓抬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倏地他抬手掐上了宋连山的脖子,力道收紧:“若不是因果有债,你这宋家早被我掀翻了,还轮得到你站在这里跟我讲话?”
宋连山大骇,大力捶打着宋惊蛰的手腕,面上逐渐染上猪肝色,阮容撑着扶手,身体害怕得往后靠,面上惊慌不已,连忙大喊:“来人啊!弑父了!快来人拿下这孽子!”
不出片刻,大堂内围满了家丁和侍卫,皆拿着棍子和剑对着宋惊蛰。
场面一度混乱,气氛剑拔弩张。
“住手!”
桃枝本就派人关注着宋惊蛰,怕宋家人欺负他,今日在外面买布时,一小厮匆匆赶来告诉她宋家乱了。
她便马不停蹄赶来,就看见宋惊蛰掐着宋连山。
他投胎到宋家恐怕跟上一世他欠下千条人命有关,如今他再杀人的话,只怕又要欠下一笔命债了,都要还不清了。
宋惊蛰听见那道声音,脑中似空白了一瞬,即刻松开了宋连山,摇晃地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看向桃枝。
宋连山没想到他竟真的想弑父,便怒上心头,夺过宋惊蛰身后侍卫的刀,举刀就要砍下。
“主子!”德福从不远拱门处急速赶来。
“宋惊蛰!”桃枝瞳孔一震,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只能迅速轻身跃了过来,徒手接过即将落到宋惊蛰头上的刀刃。
众人被这陡生的变故吓得全场噤声。
血滴答滴答,落在宋惊蛰肩膀处白色衣料上,晕成了朵朵梅花。
在一刹那间,宋惊蛰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桃枝。
似以为会再次看到让他做了两年噩梦,夜夜无法入睡的画面。
凝了桃枝片刻,宋惊蛰脸上的血色才一点点回升,但目光仍是有些呆滞,声音极轻:“你怎么会在这?”,似乎怕说话大声一点,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桃枝夺过刀扔向一旁,见宋惊蛰没事,面色冷然看向宋连山众人,拿出身份牌,冷声道:“你敢杀郡马,是有几个脑袋够砍?”
众人大惊,除了宋惊蛰,纷纷下跪,“宋连山见过郡主,小的不知他与郡主有婚约。”
宋惊蛰脚步虚浮,起身努力站稳酒后失衡的身体,摸了摸身上,没找着常带的帕子。
德福非常有眼力劲,忙上前递出帕子,宋惊蛰拿过帕子颤着手给桃枝包扎。
这伤对于桃枝来说无伤大雅,还有点觉得宋惊蛰小题大做,现在这众人跪下的场景着实不太适合两人旁若无人的亲近。
正准备抽回手,她的手腕又被捏紧了,死死握着,不出片刻素雅的丝帕上竟晕出了一抹深色的水渍。
“你以为你的身体只是你自己的吗?”
“谁要你自以为是替我挡刀了?!”
桃枝原本想骂他狗咬吕洞宾,抬头时愣了一瞬,那双泛着水泽的眼,里头似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
愤怒、害怕、脆弱。
心如雨打枝头猛然颤动了下,很是心疼,又想起身处场景,桃枝轻哄道:“那你包罢。”
众人弯着腰的身子都酸得不行,只敢虚抬眼,偷偷看向两人。
阮容和宋连山相视一眼,面上又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以这副恩爱的模样,他们宋家不得褪一层皮?!
只有宋清阳铁青着脸,没想到桃枝竟是郡主,暗恨自己当时没阻止两人见面。
不然桃枝就是他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