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腾腾蒸汽的火车头拖着两节车厢,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山野中,呼啸的声音惊起了林中的飞鸟。
伊之助和魇梦的战斗已经完全僵持住了。
“兽之呼吸·贰之型·错乱锐爪!”
交错舞动的淡蓝色双刀劈斩出一道道十字形剑气,一次次将车厢内的血肉和触手切断,然而很快它们便再度生长蔓延出来。
为了保护两节车厢中的乘客,伊之助没办法斩断魇梦隐藏在火车头的脖颈。
同样的,魇梦也奈何不了伊之助,连一个乘客都没能杀死。
他甚至完全被绊住了手脚,必须全力以赴牵制对方的行动,根本没机会将自己的身躯从列车中分离出来。
即使对方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血鬼术的影响下陷入睡梦之中,但转眼间就会醒来,甚至连招式的连贯度都没有受到影响。
“在入梦的瞬间就察觉到自己中招,然后立刻自刎。尽管是在睡梦中,要做到这种事也需要超出常人的意志和胆识……”
“入睡吧~”
魇梦不间断地发出强制催眠的细语,望向黎明前尤其黑暗的夜幕。
“快天亮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已经没时间拖到对方体力耗尽了,一旦太阳升起就完了。
魇梦深深看了眼伊之助,趁着对方钻进第二节车厢中的时候,再一次断开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接。
“连接着车头继续向前行进的车厢中的乘客,以及渐渐停在铁轨上的车厢中的乘客,你会选择哪一边呢?”
他看着再一次从梦境中醒来的猪头少年,笑眯眯地说。
“切。”伊之助的眼神在刹那的迷茫后复归清明。他挥刀清除这节车厢中的血肉触手,接着将手中的双刀背在身后。
不断地在梦境与现实中交替轮回,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好在他的敏锐的感知和超常的直觉不止一次地对他发出警示,才让他不至于做出在现实中抹脖子的行为。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渐渐拉远距离的前一节车厢,身体如同狩猎的猛虎一般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兽之呼吸·陆之型·猛虎狩歌!”
伴随着虎啸一般的声音,他身形迅猛地越过了两节车厢之间的距离,钻进了前方的车门中。
“嗯?你选择了这节车厢中的人吗?”魇梦如同梦呓的声音满含嘲弄,“那么,被你抛下的那群人真是可怜呢~”
“哼!”伊之助一句话都懒得说,随手斩除沿途的所有血肉触手,像一颗炮弹一样狠狠砸进了火车头的驾驶室中。
驾驶室已经完全被厚厚的肉块填满了。
为了保护自身的要害,这里的血肉比其他地方更加巨大,也更加灵活。
“怎么?想要趁现在砍断我的脖子吗?”魇梦的脑袋在旁边的肉墙中生长出来,“不可能的哟,你不是试过很多次了吗?”
“除非你放弃保护所有的乘客,否则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你根本无法砍断我的脖子。”
所有的血肉骤然紧绷,将脖颈所在的位置牢牢护住了。
伊之助横冲直撞地冲向了肉壁,但在逼近之前猛然调转方向,不再把目标对准脖颈所在的区域,而是向着驾驶室的另一处位置劈斩出手中的双刀。
“兽之呼吸·伍之型·刃牙岚舞!”
风暴般的刀刃将周围的血肉切碎,露出了埋在下方的锅炉。
轰!
手中的刀刃狠狠劈下,将驾驶室中的锅炉以及列车的动力系统一并摧毁!
伴随着一阵漏气的“嗤嗤”声,脚下的列车失去了动力,开始缓缓减速。
“哼哼哼……”伊之助喘了口粗气,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傻瓜才做选择题,我两个都要!”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魇梦愣住的表情。
“跑啊,你倒是接着跑啊!”
伊之助一脚把他的脑袋踢飞,转身在后方的两节车厢中来回奔跑着,将刚刚生长出来的触手切断。
虽然两节车厢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但不算太远,多耗费一点体力完全能够顾及得到!
天色已然快要亮起,现在优势在他!
接下来,只需要静等日出便好。
“炭治郎,善逸,炼狱先生……你们可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伊之助在挥刀的间隙转头望向远方,似乎想要隔着遥远的空间看到另一边的战场。
在那片血染的林中空地上,惨烈的战斗仍然在持续着。
面对这群无论如何都不答应他的邀请,坚韧无比地与自己对抗的对手,猗窝座眉头紧锁,却也心生敬意。
明明已经身负重伤,却仍一次次顽强地站起来。
明明已经身形踉跄,却仍坚持着挥舞手中的刀刃。
明明身体早就应该达到了极限,却仍然以不可思议的毅力保持着战斗力,互相支援和守护,硬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坚持到了现在。
“不屈的精神,不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不死心……”
猗窝座深受触动,更是感到十分遗憾和惋惜。因为他们不愿意成为鬼,那就只能死。
“我们不是武士,没有刀。”耳边似乎传来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但是心里有刀,用的只有自己的拳……”
一个穿着白色武道服的男人站在他身前,看不清面容,握着右拳似乎在对他谆谆教诲。
“碍眼!”猗窝座一拳砸过去,却打在了空气中。
凌厉的风刃在他眼前划过,切断了他挥出去的手臂,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撕裂状的伤痕。
“这家伙疯了吗?突然往空气中打。”不死川实弥急促地喘息着,刚想扩大战果,面色陡然一变。
他抬起日轮刀,险之又险地挡下了猗窝座踢过来的脚掌,刀刃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裂开了几道裂痕。
“炎之呼吸·贰之型·炎天升腾!”
好似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刀刃自下而上切向猗窝座的小腿,却被对方轻巧地闪避开了。
“你的速度变慢了啊,杏寿郎。”猗窝座抬起拳头骤然贴近到杏寿郎身前。
“火之神神乐·灼骨炎阳!”
这时,炭治郎狂奔而来加入了战局,灼热的红色刀刃上似乎燃烧起了真实的火焰,旋转着斩向猗窝座的后颈。
然而猗窝座的身体顺着刀锋划过的方向偏转,便轻描淡写地躲开了这一击。
“水之呼吸·柒之型·雫波纹击刺。”
富冈义勇使用自身掌握的速度最快的击剑技,刀光如同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一般,阻碍着猗窝座的动作。
炭治郎再度将刀刃旋转舞动一周,自上而下砍向猗窝座的右臂。
“嗤”的一声,红色的刀刃像是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一般流畅地划过,比以往更加轻松地切断了对方的整条手臂。
“嗯?”猗窝座诧异地挑了挑眉,几个后跳拉开了距离。
他瞥了眼自己的断臂,刀刃划过的地方传来火焰灼烧般的强烈痛感,伤口也没办法立刻恢复。
在他的预判下,这一刀本该无法斩断他的手臂才对。
猗窝座皱眉看着炭治郎手中的红色刀刃。
“刀刃变成了红色,是因为这个让我的判断失误了吗?”
既然已经知道了缘由,那么在战斗中躲开就是了。
弱者即便手持利器,也终究只是弱者而已。
猗窝座更在意的是——
“恶心的弱者,只会耍这些无耻的小手段!”
他冷嗤一声,没太在意自己正在缓缓生长的手臂,一闪身便突进到炭治郎身侧,抬起左拳砸向他的太阳穴。
“风之呼吸·陆之型·黑风烟岚!”
实弥全力挥出扩散出无数道细小风刃的强劲斩击,为炭治郎接下了这一击,自己却被反手轰飞了出去。
“火之神神乐·炎舞!”炭治郎双臂发力,向猗窝座挥砍出两道巨大的圆形斩击。
猗窝座向后仰身回避,抬脚向上踢了出去。
“躲开……躲开!”
炭治郎咬紧牙关使劲侧转身体,强力的踢击擦着他的脸颊踢到了空处,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短短的片刻,杏寿郎和义勇也挥刀斩来,为他解了围。
猗窝座表情冷漠地挥舞着拳头,对炭治郎的插手极度不爽。
“身为弱者就自觉屁滚尿流地逃命啊。”
“不自量力地跑来打扰强者的战斗,耍这种卑鄙的花招,真是令人作呕!”
“果然弱者就该去死。”
“噗——”炭治郎被一招“空式”狠狠击中了腹部,吐出一口血来。
他咬牙继续挥刀,大声喊道:“我绝不原谅你的想法!”
猗窝座一脚踢出巨大的冲击波,将身边纠缠不休的杏寿郎和义勇击飞,眼神冰冷地挥拳攻向炭治郎。
“破坏杀·鬼芯八重芯!”
“火之神神乐·灼骨炎阳!”
“嘭嘭”几声闷响,炭治郎身上爆开数道血花,身体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胸膛的骨骼传来“咔咔”的脆响。
“快去死吧!”猗窝座刚要过去补上一脚,就被实弥死命拖住了。
“你也想要为了保护弱者去死吗?”猗窝座恼火地抬起刚刚长出来的右臂,双臂交替挥出了凌厉而精准的乱拳,“那我就成全你!”
漫天的冲击波过后,不死川实弥却并没有倒下。
炭治郎身形狼狈地站在他身旁,在关键时刻爬起来与他一同扛下了这一招。
“你说的是错的!”炭治郎目光灼灼地瞪着猗窝座,“世界上没有弱者就该去死的道理!”
“身为弱者,在强者的保护和帮助下不断变强,然后再去保护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人,这才是自然的道理!”
猗窝座愣了下,一时间竟然没有再度发动攻击。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言论……
那道总是在他耳边说着“要去帮助他人”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与这个人融合为一,让他感到生理上的厌恶。
“即使我现在确实弱小,但我也会拼上性命去保护大家的生命!”炭治郎双手持刀,双眼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因为这里的大家需要帮助,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与你战斗!”
“或许确实像你所说的那样不自量力,但我正是为了保护他人而变强的!”
猗窝座眼瞳骤然收缩,耳中一阵嗡鸣。
“狛……先生……”
那个粉红色和服的女孩似乎再度出现在他身边,周围变得一片黑暗,耳畔传来什么东西接连炸响的声音。
轰——
猗窝座侧身避开,眼中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杏寿郎的一刀擦着他的咽喉划过,猛炎般的刀锋划破空气,发出爆炸般的鸣响声。
“你果然让人很不爽。”猗窝座表情可怕地望向炭治郎。
他不顾及围拢而来的三柱,猛地逼近到炭治郎身前,向对方挥出凶猛强势的一拳。
“太快了,躲不开!”炭治郎冷静地做出判断。
于是他迅速向后跃起,最大可能地卸去这一拳的力道,减少自身将要承受的伤害。并且调整身位避开要害,用左肩迎上了这一击。
“咔”的一声脆响,他的左肩塌了下去,左臂无力地垂下。
与此同时,他奋力挥出右手紧握的刀刃砍向猗窝座的脖子:“我……绝不再让你肆意妄为!”
猗窝座抬起左手稳稳抓住了他的刀锋,再度抬起青筋暴起的右拳,向着他的脑袋狠狠挥去。
“自欺欺人的弱者,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能保护得了谁呢?”他嗤笑道。
轰然的雷鸣声在耳边响起,我妻善逸嘴角淌着血,如同金色的雷光般电射而来,拖拽着炭治郎避开了这无法回避的一击。
因为短时间内使用了两次“神速”,他的两条小腿都超负荷地流出了鲜血,双脚已经动不了了。
猗窝座落在地上,捏紧拳头看着摔落在地的两人,脸上的表情阴沉沉的。
“你果然和我一样,没有什么要保护的东西就不行。”
那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再度浮现在他眼前,含笑对他说着些令人反胃的话。
“就像守护神社的狛犬……”
“滚开!”猗窝座咬紧牙关,挥拳迎上三个柱斩来的刀锋。
“为了保护他人而变强什么的,可笑至极!”
他低吼道,不知道是在回应炭治郎,还是在回应这个幻觉中的男人。
炭治郎拍拍善逸的肩膀以示感激,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么,你为什么要变强?”他再度持刀向着猗窝座奔去,大声问道。
幻觉中的那个面目朦胧的女孩也在同时开口问他:“为什么要变强?”
“因为不变强的话,就无法给父亲带药回去,不变强的话就守护不了……”
猗窝座不假思索地在脑海中回应道,然后——
双眼猛然瞪大,身体瞬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