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又迎来了一年除夕,宫灯高悬,琉璃瓦檐覆满白雪。
大殿内乐声悠扬,丝竹管弦与贵宾低语交织,高处,帝后并肩而坐,光辉绚丽,犹如神只。
尔晴今日一袭明黄龙爪菊云锦宫装,袖口滚雪白狐裘,裙摆处凤凰展翅,霞光流转,
乌发高绾,其间赤金嵌东珠鸾凤步摇华贵非常,偏又显得那张面庞愈发动人,
她肌肤胜雪,红唇点樱,眉目中藏着几分惑人的媚意,只消纤纤一笑,便足以使满殿生辉,
身上那股似兰似麝的幽香,被暖炉微微蒸散,缠绕弘历鼻尖。
皇帝身着相衬的明黄裘皮礼袍,轻握住尔晴纤若凝脂的皓腕,见那双春水潋滟的明眸映着殿中灯火流光,弘历情动难抑,将那盈盈一握的柳腰揽入怀中。
下方达官显贵觥筹交错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偷偷投向上首佳人,弘昼亦如是,他一袭玄青色朝服,剑眉星目染上几分醉意,余光长久落在尔晴身上。
见皇兄亲昵搂住她,弘昼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似要将胸臆万般情绪一并吞下,
醉眼朦胧中思绪纷飞,忆起近日傅恒密信,其中虽未直言,但他们一同长大,自能揣测几分。
傅恒是他见过最正直忠良之人,竟也为她铤而走险,不过...若尔晴是他的妻,被皇帝夺去,他只怕早提剑入宫、竭力与之一搏。
再度瞥向尔晴,见她笑靥如花、与帝耳语,心头酸涩难掩,借着醉意上头,踉跄起身拱手道:
“皇兄,臣弟想出去醒醒酒。”
弘历知他素来无甚分寸,也未多想,抬手挥了挥。
太监们恭敬地拉开大门,凛冽寒风裹挟飞雪直灌入殿。
弘昼微眯起眼,伸手接过侍从递来的黑貂大氅,披在肩上,步履有些不稳,晃悠悠地走出殿,身后是弦歌阵阵,暖意与喧嚣逐渐隔绝,只余冷风掠面。
殿内,尔晴娇媚倚在弘历肩头,然秋水剪瞳深处,冷若冰霜。
寒风凛冽,宫墙覆银霜,寂静的回廊亦若镀了层冷辉。
弘昼行至长廊尽头,胸中情绪翻腾,越是酒灼心神,越显清晰,
他停下脚步,怔怔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眼前浮现的是方才她坐于高位的模样——
“灿如春华、皎如...”他试图忆起这句诗的尾韵,却被酒气搅得混沌不清,他忘了,只知道心下弥漫的钝痛与渴望,如雪夜寒风般冷冽,又如热酒灼喉般难捱,
“和亲王?”一道低柔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宛如玉珠落盘,
弘昼蓦然回身,映入眼帘的唯有一人,他陡然记起了那句尾:
“皎如秋月。”
尔晴立于廊下,肩披一件羽缎镶貂爪仁皮斗篷,白里透红的娇靥泛着薄薄笑意,
弘昼喉头一紧,连忙侧首道:
“皇后娘娘,外头天寒地冻,您若无事,且快些回席罢。”
尔晴笑意更深,脚步却未曾停下,径直走近,抬起那葱根般纤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搭在他的大氅上,将雪花掸去,香气袅袅而至,他几乎不敢呼吸,
“多谢王爷关怀。”
芬芳萦绕鼻尖,馥郁得如春日花海,弘昼呼吸一滞、血气翻涌,滚烫炽烈得几乎要冲破皮囊,
“你......”
他想退开,双脚却仿佛生了根、浑身僵直,眼前,那双晶亮如星的眸子直直望入他心底,似看透了他所有隐埋的欲念,
弘昼再无处遁形,将她一把拉入怀中,柔软如水的娇躯贴上胸膛,勾得人心猿意马,
那双眸波光潋滟,媚意丝线板牢牢缠住他;玉指轻抚而上,划过下颚,冰凉细腻,却灼红了他双眼,弘昼终于压抑不住、呼吸急促地覆上她嫣红的唇瓣,
那一刻,所有克制都化作齑粉,崩塌得轰然作响,尝到唇齿间甘甜软嫩,大掌颤栗滑向香肩,尔晴的娇吟更惹得他彻底失守,
然而,当手逐渐下移时,弘昼浑身一震,颤栗着松开手:
“我...我不能......”
素来风流不羁的和亲王,此刻气息紊乱、面色涨红,却咬牙将视线移开,不敢再多看一眼,
适才,他的确希望时间停滞,永远拥有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却刺穿了他的迷乱——
若被撞见,晴儿该承受怎样的非议和惩罚?他不敢想象,亦无法面对那双泛着薄雾的美目,
尔晴笑意中藏着些许玩味,不急不缓地轻拨垂在耳边的碎发:
“王爷真是无趣,罢了,”
语毕,她转身而去,步履款款,那双嵌料石龙凤呈祥花盆底鞋在雪地里留下蜿蜒的痕迹,直刻入身后人心底,挥之不去,
弘昼呆立原地,怔怔望着她渐行渐远的倩影,眸光复杂沉痛,又透着些许餍足,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想确认方才的甘美是否只是醉梦一场,脸颊微微发麻,他痴痴笑出声,
廊顶,风雪愈发肆虐。
和亲王稍晚一步返回宫宴,见尔晴已端坐皇帝身侧,他脚步微滞,目光不觉黯然,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脸上潮红更深,却被微醺的酒意掩盖,旁人不察。
高座之上,弘历侧身,握住尔晴玉手,含笑道:
“晴儿,朕为你准备了惊喜,”
而后,他环视台下,“诸位可一同往九华园赏花。”
众人一片讶然——宫中何时有什么“九华园”?
而弘昼只是举杯,仰首直灌喉间,满腔心绪尽数掩在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