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谢侯安，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
谢侯安混沌的脑袋听到一个声音，下一秒意识被拽下识海，身体的掌控权脱离。他以为是禁术完成了，但当他看到视线中出现的人，立马就清醒，可是虚弱的他一度忘记自己魂受重伤，没撑起身子便疼得躺了下去。
“你没死。”
“没，需要帮忙吗？”
“救他们。”
方玖离看见了，锦州这地方挺邪门的，改头换面还是避免不了屠城的遭遇，而且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新来的城民百姓。
“救谁啊？”
谢侯安一把抓住对方垂落的头发，怒目圆瞪的看着他：“你瞎啊，没看见吗？算我求你了方玖离，再不救他们就来不及了！！！就当这是我的愿望，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可以向你许愿。”
方玖离很快乐的同意：“好的，我马上实现你的愿望。”
在静止的十几秒里，谢侯安见他还不走，瞬间哭笑不得：“你倒是走啊！”
“不行哦，现在肉体的控制权都不在我们手上。”
“什么？”
“你感受到了吗？好清晰的欢愉，还有……其他的。”
方玖离一脸兴奋，却立马沉下脸，谢侯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人的病态，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江熙瑶！！！你疯了吗！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熙瑶不指望他会理解，捆起来也好，灵脉也封了，留他叫嚣也不能怎样。他心如死灰的时候，正是换人的时候。
“好了，该顶号了。我亲爱的父亲大人，你就好好待在弥留之地吧。”
刹那间，祭台中十字架上的人身后裂开一道黑色的线，无数只血手伸入他的身体，直接拽出方澈的灵魂，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乱了阵脚，崩断的粗绳在告诉她，失控了。
方澈并没有多待一段时间，一刻钟都没有，原本迷迷糊糊的意识一下子被拉扯进这个肉体，在见识到面前熟悉的陌生人铸造的尸横遍野后，魂魄不稳定的他让方玖离寻到了机会。不过不是对惨状的悲痛，而是灵魂深处燃起的兴奋，但是多年的教养，让他客观的认为这是可悲的事情。
“小玖啊，果然是你。”
回归原位前，他可惜的感慨，但更多的是欣慰，只有父子间能理解的对话。
“母亲，别来无恙。”
“小玖？”
为什么会出现差池呢，她明明准备了十七年，不，是整整六十二年，应该万无一失的。可面前这个少年看了一眼自己被绳子勒红的手腕，然后又漫不经心的看着她，那双眼睛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没有失望，没有悲伤。
“小玖……把阿澈还给阿娘好不好，我已经陪伴你有一段时间了，就当阿娘补偿你了，你本就不该降生的……”
江熙瑶这番话，无疑是在方玖离心口捅了一刀，哪怕面不改色，但灵魂深处的颤抖却被谢侯安清楚的感知到。
“我给过你机会了，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你还是这么做了。”
“你早就知道了……你没有很意外。”
“禁术错了，早在六十年前就是错的。”
“是嘛。他呢？去哪了？”
她看到那些血手将方澈拉进黑暗，同时她感受不到方玖离的实力，直觉告诉她，她赢不了。她不关心禁术怎么样了，反正天乐教瓦解，禁术失败都和方玖离有关，她这个孩子，好像生来就是终结祸乱的。
“这么想和他在一起，那我送你一程好了。”
在解决江熙瑶前，这些前仆后继，为了保护这个已经失去斗志的人，一个个飞蛾扑火，极乐教，就这么消失吧。结果没有任何改变，解除这个城的禁术后，漫天飞舞的白色魂魄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方玖离在城中心设下阵法，温养这些人的魂魄，短时间内他们是别醒过来了。
“我曾经以为自己得到爱了，可是呢？父亲为了母亲抛弃我，而母亲您……要为了父亲杀了我。”
江熙瑶一怔，她看到方玖离眼眶迟迟没有下落的眼泪，明明她很心疼这个孩子，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伤人心的，咬牙切齿的，说：“方玖离！你只不过是一个灵器，凭什么有自己的意识，我后悔向遗忘城要了你这个怪物！你这个……怪物！”
“方玖离，我恨你，我早应该下手，我就不该心软！”
她想做的事与她做的事背道而行，这天道的底线在哪，方玖离看出来了，就是无底线。在确认无事后，方玖离才问了一直在暗处的人。
“新锦这么冷清。”
“各大宗门围剿天乐教，清除余孽，应该还不知道新锦发生的事，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休执说：“数日前，你师尊在新锦试探你来着，不久后就回了清域围剿天乐教余孽，所以他知道当时的宋柏榆就是你。”
“那她怎么没走。”
程梨雪没出手阻止这场悲剧，无关紧要的观看这场闹剧，让人不理解的是，她只是看着也不过来。方玖离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不再像以前一样接受任何人的灵魂，就连他这个常住人口都要被排斥出去，从耳根开始裂出缝隙，龟裂纹逐渐爬上外露的皮肤，方玖离只能小心翼翼的压制，怕一个用力过猛直接让身体崩裂。
“莲儿呢？”
“去找陈怀笙了。”
“那我们去找她。”
“你不要紧吗？”
“无碍，确认那边没事后我自会离开这具身体。”
休执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说没事，那就算了。方玖离随手一划，横渡虚空的缝隙就被他打开了。程梨雪在等她的君，这人不是方玖离，她只是来到一个有君微不可察的气息的地方，就是过了那么久，还没能找到自我。
“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如果他没看错，程梨雪眼睛灵光一现，方玖离看着倒在地上的女人，说：“帮我把母亲带回去，带回江家。我把她的所有记忆都消除了，如实告诉江熙辰，从此，这个世间，不会再有方玖离。”
相当于让她重活一遍，江熙辰会照顾好她，与他断了联系后，她会是一个幸福的人。但她总会知道，可那又怎样，后来的事情与他无关了。
“另外，他说，你师父说君臣是一辈子的事，这句话是错的，国亡，君臣之别，就已经消失。不管你是继续这么等，还是做什么事，请先体会人间冷暖，你会找到答案的。”
方玖离出一个白色没有任何图案装饰的面具扣到了脸上，这只是千面芙最原始的模样，连孔洞也没有，只有一些五官的轮廓，严丝合缝的附着在他龟裂脸上。直到裂缝消失，直到新锦城彻底安静，程梨雪才来把江熙瑶带走，他最终还是顾念那些陈年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