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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鹤星安睡得很沉。

时间好像倒退了不止十年。

阳光晒过的午后,鹤家的庭院之中花团锦簇,绿荫丛丛,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他房间的阳台。

最靠近他房间窗台的那棵香樟树比父亲的年纪都大,枝叶却依旧繁茂,绿叶会遮挡一部分阳光,窝在藤编的吊椅中,将从来不看的书往脸上一盖,鹤星安就能睡个美美的午觉。

甚至从来不用担心着凉,有人会给他盖好毯子。

那是鹤家的根基,从第一任鹤家家主手植于此,鹤家的根也定在这里。

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束缚。

可少年人总是无忧,就算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将鹤家的根基交给他,鹤星安也只会感叹这树叶挡去的光真是正正好好,留下阳光的温暖,却遮住了它的刺眼,让他能睡个好觉。

吊椅轻轻晃着,有人轻轻靠近,在他感受到阳光褪去的寒凉前,有人会提前为他准备好一切。

天堂无忧,对于鹤星安而言,鹤家就是天堂。

他好像又被人高高托起,有人紧紧抓着他的手,那双手宽大而温暖,随后他拔地而起,坐在伟人的肩膀上看见这个世界。

低头,哦,那是父亲。

他的,父亲。

可他已经……没有父亲了。

鹤平,人如其名。

家主做得平平无奇,各方面都平平无奇,年少时被提起,也是被当作好友风扬的添头。

至于风扬,也是人如其名。

张扬,且带着股疯劲。

用一句话来概括他的家庭,大概就是花心大萝卜的世家子渣爹,圣母小白花的书香女母亲,不计其数的小妈带着他们一二三四五个孩子,加上一个疯癫的他。

每天睁眼就是宫斗剧,以至于鹤平第一次见到风扬时都在感叹,好美的精神状态。

风扬跟风家其他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而年少时期就深谙“咸鱼”之道的鹤平从进入学府的第一天起就在物色一个“完美”打手。

而风扬也是这时候进入他的视线。

染着一头张扬的偏光金毛的风扬在入学第一天,还未踏进校门,就在校门口,把他同父异母的的弟弟水灵灵给打了。

至于理由?

只是因为这位仁兄踹了他的狗一脚。

哦,还没踹到,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而鹤平正好就在吃瓜一线。

他一生不爱凑热闹,那次纯属意外,本来的计划是去看看战争学院的新生训练,物色个清(好)纯(骗)的,正在路上走着呢,一个人水灵灵就飞到他面前了。

他被吓得猛退两步,花容失色(bushi)

然后就见那个飞来的仁兄,水灵灵被揍了。

正是开学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人群给围在中间,被迫留在了吃瓜一线。

而当他理清楚前因后果,那看风扬的目光可就不是一般狂热了。

而当风扬对来拉架的学院导师说出,

“我还没报到,算不上学府学生,你们也没资格管我。”

这等bking话语,简直深得鹤平的心。

一看就是个背锅的好材料啊。

那一刻,想要把人拐走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武力奇高,能帮他揍人。

背景深厚,揍完人后能减少很多麻烦。

极度护短,让人心情愉悦。

刺头装x,不屑解释,背锅的不二人选。

有利于维持他完美的形象。

简直就是鹤平心中的“完美打手”

除了不太好骗以外,鹤平看风扬真是哪哪都满意。

在风扬捡起外套,极其装x地说出,“离老子远点,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bking中二言论时,鹤平伸出了他的尔康手。

少年眉目张扬,眼底带着凶戾的狠光,偏金色的头发闪着碎光,简直把不良两个字演绎到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揍人。

“干嘛?”

连出口的语气都是那样不耐烦。

而鹤平只是微微一笑,完全不惧,抬起自己白皙的手,指着手背上一块红印,一本正经道:“刚刚这人飞过来害我受伤了,你得负责吧,风、同学?”

说着,他还挑了挑眉,说不出的挑衅嘲讽。

完完全全的碰瓷。

而且就是奔着他来的碰瓷

如此直白,如此低劣,根本就不想掩饰,风扬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啊?”

他的眼中带着疑惑。

而鹤平眉目温和,见风扬似乎要走,眼尾顿时垂下,肩颈塌陷,看起来一副包子样,是风扬最讨厌的模样,因为他的母亲就总是摆出这副样子。

鹤平却是微微一笑,“风同学,你不负责,不好吧?”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手背。

风扬看着已经光洁如新的手背,一时无言。

鹤平显然也接收到这个信息,侧头一看,飞速用手捏了一下。

“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现在补一下。”

他说得理所应当,毫不心虚。

风扬再次无言,却露出一个怪笑,“行啊,不怕死你就跟上来。”

而鹤平也真的跟了上去。

这是他们的初遇,是鹤星安在两个醉鬼互相指责,刨除两人主观互骂后总结出的较为客观的第三人版本。

“那后来呢?”

年幼的鹤星安坐在专属的高凳子上,看着两个互骂的幼稚大人。

而刚刚还醉醺醺的两人却好像瞬间清醒了。

年幼的小孩还不懂沉默的意思,只知道自己听的故事只讲了一半便没了结局,就一个劲追问。

眼见着鹤星安要哭不哭的,最后还是风扬受不了小朋友的眼泪攻势,撇撇嘴,有些含糊其辞道:“能怎么样?没打过,只能给人当打手。”

鹤平呵呵一笑,特别骚包地摇着折扇,“你可别乱说,我可是个良民。”

风扬闻言只是翻了个白眼。

两人喝了酒,又开始互呛。

当时的鹤星安不解其意,只是有些疑惑地叼着自己的勺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埋头把碗里的蛋羹吃完。

比起惊才绝艳的好友,鹤平就像是衬托红花的绿叶。

从小,鹤星安听到最多的就是“咸鱼家主”的名头。

无外乎是说鹤家现任家主辱没了鹤家,鹤家从前也是最顶尖的家族,自从鹤平接任家主以后,毫无进步,丝毫不知进取。

和帝都其他大家族那种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氛围不同,鹤家人少且家规摆在那里,主脉没死绝,就轮不到其他人。

这也导致了鹤家人其他人都外卷,却卷其他人,自己干出一番事业的也不算少。

鹤星安年幼时就觉得,鹤平这么咸鱼,肯定是因为没有竞争对手,这完全保送啊,看看风叔叔,那才是真卷王。

为什么鹤星安会有这么深的感触呢?

大概是因为鹤星安也是这样的人。

完全没竞争啊。

鹤星安曾无数次感叹,鹤家能发展这么多年,真是个奇迹。

年幼时,他的“咸鱼”功底比起鹤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后来是因为什么改变呢?

大概是因为某次宴会上有个小屁孩惹到他了。

——“大废物带着小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