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自己回了一趟城,去将自己的公事办了,待到下值回到都督府,他心却忽地空荡荡的。
坐在书房的长案前,却如何也静不下心。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囊,打开,拿出里面的云纹黄绢。
这是他将周槐安一干人等拉下马之后,特地向陛下求的赐婚诏书,他本想着,若是她愿意,他便昭告天下,真真正正再娶她一回,和她成为一家人。
奈何,他连这诏书拿出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他也不会让她知晓这诏书的存在,他不想让她心里有疙瘩。
他摩挲着上面两人的名字,心里那一块更加空了。
夜半时分,终是没忍住,驱马再度来了陈家庄。
只是他不敢进去陈家庄里,只是下了马,站在陈家庄的村口处,远远遥望着桃花婶子那间院子。
被他留在这边的锦衣卫很快便发现了他,纷纷出来,其中一人开口,“大都督,您怎么来了?夫人这边没什么事,您别担心。”
“嗯,本督知晓了,你们去吧,不用理会本督。”
几名锦衣卫面面相觑,但都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瞬间又纷纷隐入了黑夜里,再度剩谢宴礼一人一马孤零零站在村口处。
夜风袭人,可谢宴礼却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就这般定定地站着,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步,如一座雕像,直到天露鱼肚白,他才动了动早已冻僵了的腿,而后翻身上马,朝城中方向而去。
被留下的锦衣卫以为自家大都督可能就是不放心自家夫人,守了一夜,知晓没事了,可能之后便不会这般了。
可到了第二夜,第三夜,第四夜……他竟都如此,一来就是一站,一站又是一夜。
没人敢劝他,便也只好在远处陪着他站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了某一夜陛下忽地下急诏,他连夜赶回了城中,进了宫。
待他从宫中出来,回了都督府收拾了下行装,又命人送信去清潭寺。
自从沈青骄变卖了嫁妆再度离开了都督府,徐婉竹便找了谢宴礼,终于问出了关于沈青骄的事,当然也包括了她真正的身世。
徐婉竹得知了一切,并未怪沈青骄,反而痛哭了好久,最后决定去清潭寺斋戒念经,保佑沈青骄,也保佑他们宋家一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而她一去便是几月,除了每月送回来一两封信,并没有要下山的意思。
谢宴礼也由着她。
但现在,边关鞑子蠢蠢欲动,朝中无良将能出征,陛下便找了他,问他是否愿意再度领兵?
在宋家灭门之后,谢宴礼便离开了卫厂,去参了军。
他在军中从小兵一路打到了将军,回朝之后,那时刚好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因为弄权被削职,陛下便让他顶了上去。
算算,他也有三四年不曾带兵征战了。
陛下既开了口,他也不好推拒,便应了下来。
此次写信给他小姨,便是告知了她这件事。
主要是他也不放心,此次一去,不知归期是何时?
他本来也想给沈青骄留一封信的,但想到了她定然不会愿意自己去打扰她,便也就作罢了。
——
而这边的沈青骄,那日和桃花婶子叙完旧之后,便告诉了她此行的目的,桃花婶子自然是很高兴的,本是想让沈青骄住在她家,但沈青骄不愿,最后在村里买了一块地,出钱让人帮忙盖了一间小院。
她又买了几块地,平时无聊时种种菜打发下时间。
只是谢宴礼真的守诺没有再看打扰她,她忽地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空空的。
但她努力去忽略那感觉,让自己每日都过得充实开心。
可白天有多开心,夜晚躺在床上之时,便总是忍不住想到他。
一开始,她辗转反侧,夜夜难眠。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一个多月,才渐渐好转。
如此又过了三四个月,她跟着桃花婶子去城中卖菜,无意间听到关于谢宴礼的消息,才得知,他在自己去了陈家庄一个多月之时,便领命带兵出关,前往边关御敌。
她是有怔忡了一瞬的,她一直以为他在城中好好地当着他的锦衣卫指挥使,日子也定然是过得舒心舒服的。
她甚至想过,待过个几个月,他将自己彻底忘记了,便会重新迎娶他的都督夫人,他们会很恩爱,会有他们的孩子,他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却不曾想,他会去了边关。
她不曾参加过战争,也不曾经历过战争的残酷。
但她知道打仗会死很多人,包括士兵将领都会有性命之忧。
那日之后,她再度辗转反侧,夜夜难眠。
白日更是无心打理她的那些菜蔬。
桃花婶子观察了她几日,见她总是一个人发呆走神,便忍不住开口问,“阿骄这是怎么了?婶子见你都魂不守舍了好些天了。”
沈青骄确实摇头,“婶子我没事。”
“你这个样子可不像没事,让婶子猜猜?”
桃花婶子是个心细的,根据她发呆的天数推测一下,便知晓了她这症状是从何日开始的。
“之前送你来这的那个朋友,可是那日在街上听到的大都督?他领兵出征了,你担心?”
沈青骄没想到桃花婶子一语中的,她先是错愕地看向桃花婶子,随后又慌忙解释,“没有的事,婶子你想多了,我不过就是要来月信,身子有些不得劲儿。”
桃花婶子笑笑,却没有戳破她。
只道:“明日婶子还要进城卖菜,你陪婶子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