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呼啸而来的打斗声戛然而止,宗政斋不解的回身望向荀苏,那句“你不是想要我的身体吗?来啊”
尤为刺耳。
他不理解荀苏明知道不能被帝俊抢占了身体,为何还会说出此话,难不成是担心自己和帝俊之间的实力差距?
当宗政斋回头看到站在岸边的荀苏,即使紧闭双眼,眼角也因为帝俊现真身造成的威慑力而不断流血。
此时的他正一脸坚定的对着神明怒吼,“我杀了复制人,你转世的好机会被我毁了!难道你不气吗!”
荀苏还在用话语刺激帝俊。
“堂堂金乌神,被我这样一个凡人玩弄股掌,说出去也是让人笑话!”
荀苏轻笑着,“我该和使四鸟的众人们唠一唠,他们尊崇的神明,根本屁本事都没有!”
荀苏的左手一直处在背后,紧攥着石符的掌心都出汗了,石符呈尖锐的锥子状,雕刻的神秘纹路早就浸满了荀苏手臂上流淌下来的血。
双耳努力分辨着前方动静,不能睁眼,只能靠听。
“杂碎!”
他听到帝俊咬牙切齿的声音突然靠近,甚至地面开始颤栗,荀苏压低身形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摔跤。
“快闪开!”宗政斋急促大喊,同时冲向荀苏,横在荀苏和帝俊之间,却被帝俊饱含愤怒的一掌甩开,整个人重重嵌进石壁内,胸前受到重力压迫,一大口血喷出,整个人跪倒在地,呼吸困难却依旧念着荀苏的名字。
等他再抬头起身时,已经看到帝俊单手衔住荀苏的喉咙,高高拎起,逐渐收紧的力度叫荀苏即使张大了嘴也难以呼吸。
右手紧抓着帝俊掐住自己的手臂,眼角的血流的越发严重,甚至鼻腔、双耳也破裂流血,再这样下去,即使荀苏没被附身,也要被帝俊真身的威慑力压制死。
荀苏的声音在被掐住喉咙下艰难发出,闷闷的带着怒意,“就这点本事吗?掐死我,你这辈子都别想转世了!”
“何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特么给老子陪葬!”
面对荀苏的无能狂怒,帝俊越发疯狂,但他却撒了手,邪笑着将手换到荀苏一直抓着他的右臂上,本就有割裂伤,帝俊用那现了真身极其修长的,好似鸟爪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伤口,一点点转动的同时,扣的越发的深。
血肉开始爆裂,
荀苏很痛,豆大的汗珠止不住的流,却依旧强忍着不出声,只是紧咬着牙,颤抖声线,“不痛!一点都不痛!”
帝俊轻笑着放过他的伤口,转移到肩膀,利索的咔嚓一声,掰断右臂同时高高举起,让荀苏整个人的体重都悬在那只有皮肉还相连的右臂上。
“妈的!有本事杀了我!”
荀苏早就痛的大脑都不能正常思考了,帝俊却极其享受的,就这么一步步折磨他,根本不按他的计划附身,而一旁的宗政斋已经唤出猩红弯刀,割破掌心血,喂给代表他神识力量的猩红弯刀,任凭它贪恋的舔舐着神明的灼热之血。
弯刀兴奋颤栗着,发出耀眼的光,惹得帝俊也投去视线,“我的好弟弟,你若是也现了真身,这小子怕是活不过一分钟了”
荀苏此时低垂着头颅,他双耳开始嗡嗡作响,浑身颤抖着对四周没了感知力,右臂早就痛到麻木。
石符只能在帝俊附身的瞬间使用,提前和错后都是徒劳,左手开始抽筋,马上就要攥不住石符了,却突然感到一阵快意的风袭来,有个温热的触感包围着他,毛茸茸的却很硬挺。
他从垂直的状态渐渐平躺,好像进了谁的怀抱。
“荀苏……”
有人唤他的名字,听不真切,耳朵快聋了,想睁眼,是真的想睁,可毫无力气,粘稠的血液糊住了双眼。
但是那微弱的独属于宗政斋的香气还是被他嗅到了,“宗政斋?”
嘶哑的回应让宗政斋心头一滞。
现了真身的宗政斋,拥有巨大的黑色翅膀,将荀苏紧紧包裹,轻柔的擦拭着他脸上的血渍,心疼的将人拥入怀,细细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时间好似停滞了,他忍不住看着荀苏出神,脑海里回忆起初见时的模样,那时的荀苏和他还好似陌生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了些许敌意。
几次的出生入死,数不清的救对方于水火,多少个辗转反侧的深夜,正是面前的人,这个叫荀苏的少年,让宗政斋知道,活了千万年,孤独了千万年,迷茫了千万年,都值得。
“睡一觉吧”他轻抚荀苏的脸,像抚摸一件绝世孤品般小心翼翼,缓缓低垂下头,轻吻他的唇,“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忘掉所有,重新开始”
“记得”
“我爱你”
荀苏听不清,只知道,宗政斋轻吻了他,滚烫的,灼热的,炽烈的带着爱意,的不舍。
理智告诉他,那错过的话,会让他悔恨终生。
直到他左手一直紧攥的石符被人夺走,荀苏才浑身一颤想去挣扎,却发现自己早就没了反抗之力。
随后,他的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消散,直到整个人栽进宗政斋怀里。
——
“多少天了?”
“马上三个月了”
“哎,这么久了,医生也没办法吗?”
稀稀疏疏的声音忽然涌进荀苏的大脑,像是沉睡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复活,他手指轻微的抽动了几下,随后眼皮颤动。
“小苏?你醒了吗?林埅!快叫大夫!”
荀苏在吵吵嚷嚷中睁开了双眼,入目的便是无尽的白,和浓烈的消毒水味,他猜得出,自己在医院。
看到身旁一脸慌张紧攥着自己右手的二哥,有点想笑,可眼泪却不合时宜的滴落着。
荀骁慌了神抬手就去擦他的眼泪,“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
荀苏也不懂,他只是不由自主的便想哭,想抬手却发现右手打了石膏。
“右手动不了,你要干嘛跟哥说,哥帮你”
荀苏茫然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荀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但很快便消失了,连荀苏也没察觉,冷静回复“先不着急说这些,让医生给你好好检查下才要紧”
随后就是一系列的检查,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最后医生终是松了口气,“好好休息,挺过来了,也是奇迹”
荀骁在病房门口握着医生的手感谢了好久,荀苏就躺在床上,偏头看着,他从没见过二哥对谁这么客气过,意外的同时有些惆怅。
为何惆怅?
他不知,只是醒来后,心里莫名像是空了一块。
直到荀骁坐回病床边,他才开口,“二哥,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荀骁笑了一声,抬手捋了捋荀苏额前微长的发,“着急得呗,你都昏迷三个月了”
“我怎么……”
荀苏的话还没问完,荀骁便道,“一会哥帮你理理发吧,都可以扎辫子了”
“这么长了吗?”他惊讶的想去摸自己的发。
两人正温馨的说着话,门外是急急赶来的叶子,刚想进病房,却被守在门外的林埅拦下,“不该说的别说”
“什么意思?”
叶子跑来得及,她收到林埅消息,知道队长醒了后,急匆匆的赶来,满头的汗,却被告知,队长不记得了一些事。
而那些事,几乎贯穿了荀苏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年。
叶子愣在门口,迈不开步子。
他不记得了,不记得竹斋,不记得帝俊,不记得地蛇他们这帮好兄弟的死,不记得这一年来经历的大大小小冒险。
甚至不记得他才认定了的爱人,那个叫宗政斋的男人。
“不进去了吗?”
林埅看着背靠着墙而站,一脸忧伤的叶子,提醒道,“这不怪他”
叶子当然知道,忘掉这一切,不怪荀苏,可她还是,很难接受。
默默擦了下眼角,牵强笑着说,“我去买点吃的,队长肯定饿了”
看着叶子匆匆离开的背影,林埅透过病房的玻璃门往里望去,此时的荀苏笑的一脸轻松,过去的一年,那些好的坏的,值得的,想忘却的各种记忆,都随着宗政斋和帝俊的那一场几乎毁天灭地的大战,消失了。
包括,他自己。
林埅安静的守在门外,直到荀骁喊他,他才进入病房,看着荀苏看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的表情,也没露出一丝破绽。
“老板”
荀骁扫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和大哥说一声,过两天小苏就能出院了”
荀苏看着林埅,有些走神,直到他离开,荀骁唤他名字,才反应过来问了一嘴,“他是?”
“我新给你找的保镖”
“二哥你开什么玩笑,我哪里需要保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