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阳没接话,眼神却冷了些。
“要不要我出手,帮你教训一二,让他学学做人?”那人继续。
“教训什么?他自个和人打赌输了,愿赌服输,有什么不服气的。”另一身着红色锦袍的少年,给自个倒了一杯酒,语气有些冲。
但他一说话,其他人或真或假想给汪阳出头的,都沉默了。
“三公子说的是,汪某输给这样的人物,不委屈。”汪阳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虚伪开口了。
林柏升微微颔首,觉得他这表现,倒还算看得过去。
这包厢里坐的都是淮安府的官宦子弟。
其中自然以林大人的儿子为首。
虽然他文不成,武不就,排行三,前面还有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日后未必有多大前程。
但林柏升在家里还是很受宠的,也是嫡出。
一群公子们,自然要给他点面子的。也因为今日聚会有他在,汪大人才勉强同意让儿子出门的。
“对了,柏升,前段日子,我约你去打马球,你家下人总回禀说你去见贵客,是什么贵客,需要你这府尹大人的儿子,亲自去见的?”陈荣开口,转移话题。
他和林柏升关系好些,说话时就少了忌讳。
提起这事,林柏升就有些郁闷。
他爹带他去了什么周宅几回了,连贵人的面都没见到。
甚至最后一次,进不去府门了。
区区一个回乡养老的御医,架子太大了。但他爹说,做主的不是周老,让他不许在外胡言乱语。
林柏升摇摇头:“你都说是贵人了,自然比我身份强。不是我等能随意接触的,还是喝酒吧。”
这话一出,公子们吃了一惊。
什么样的人物,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林三少都吃瘪的?
除开他们,隔了两个包厢的方金夫妻,也看到楼下的人了。
方金觉得碍眼,都没心思听书了。
王富娇正好觉得无趣:“相公,不然我们回府吧,前几日绣娘刚给我做了身衣裳……”
方金身子没来由抖了抖,却温柔笑道:“不急,娇娇,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是新故事,我想多听一会儿。”
被他一个笑迷了眼,王富娇勉强答应了。
他们身后的何氏看着,已经不为所动了。
她如今已经提升了,不想着争方金的宠,自从抱上王富娇大腿,她生活已经大不一样。
丫鬟回来了,又对她言听计从。
王富娇还安排人,给她做了两身衣裳。虽然做的花色样式都很老,但料子好啊,纯棉!
新衣裳呢,嫁进方家这么多年,她都没穿过几件。
就算有,也是麻布衣裳。
还有吃喝上,她现在只要伺候公婆吃饭,不让他们打扰王富娇,就基本顿顿有肉。
两相对比,她已经发现了,跟着王富娇才是正道啊。
方金的情啊爱啊,根本换不来什么东西。
她现在想更有诚意的给王富娇投诚,只要定下来宅子、县城铺子,彻底归她俩儿子,她能后半辈子都不靠近方金。
于是,她暗暗挪动,从包房退了出来。
方南枝正听书入迷呢,冷不丁旁边有人夹着嗓子喊了句:“枝枝~~”
她一回头,就对上何氏笑的好似菊花的脸,忍不住抖了抖胳膊,感觉鸡皮疙瘩起了好几层:“大伯母,不对,堂伯母,你有事吗?”
自她有记忆以来,就没见何氏这样过啊。
小丫头暗戳戳警惕,觉得她颇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秦彦和方银也看过来,面上同样古怪,但没打扰。
“没啥,伯母就是看你又长高了,小脸也白净,好看的嘞,想稀罕稀罕你。”何氏声音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方南枝更害怕了,小身子还往后面仰了下,拉开点距离,咽了咽口水。
刚想说,她俩其实没这么熟。
何氏已经继续了:“对了,你爹在哪儿呢?我和他打个招呼。”
方南枝眯起眼,想到最近偷看的话本子,觉得不得劲。
同样偷听了话本子的方银,先开口了:“大堂嫂,你得守妇道,而且我弟看不上你。”
何氏差点被口水呛死,这傻子说啥呐?
“方银,你少胡咧咧。我找方铜有正事!”她一拍大腿,觉得受了天大委屈:“我找他买药丸。”
方南枝暗戳戳松口气,好奇:“什么药丸?”
何氏看了一眼她的个头,没直接回答:“你个小孩家家不懂,就说你爹在不在就成。”
方南枝眼珠子转了转,长长的“哦”了一声,明白了。
“是补肾丸吗?”
“我有啊,你要买?四十两一颗。”
这下,换成何氏愣住了,这老三咋教闺女的?这种事都和闺女说啊?
“枝枝啊!”她又重新夹着嗓子,满脸堆笑:“那啥,我可是你堂伯母,算长辈,是不是买东西能便宜点?”
何氏懒得追究方铜在不在了,甚至还想趁机讨价还价。
这段时日,她在府里待久了,也听说了王富娇时不时给方金买补药的事。
其中据说王富娇最喜欢的,还真是方铜卖的补肾丸,就是价格太贵了。
小孩子嘛,总是更好忽悠点。
“不行。”方南枝小脸一板,很是无情:“你对我又不好,凭什么给你便宜?”
“你以前抢我鸡蛋、抢我爹买的布料、还背着人偷偷打我、还想让我替方晴雅去当童养媳。”
“当童养媳很可怜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干活和挨打,堂伯母,你这么坏,我应该加价卖你。”
方南枝说着还点点头,似乎觉得很有道理。
这些事,多数她或者她爹都报复回去了,一点没吃亏,但不代表她不记仇啊。
于是她皱着小眉头琢磨加多少。
虽然加价这种事,越多越好。
但她眼睛上下扫视何氏,怎么看也不像有钱的啊。
“加五百文!”她试探性道。
方银不乐意了:“不够!堂嫂还让我冬日砍柴、让我一个人种八亩地、棉衣里给我放干草。”
干草哪能保温?
何氏就是纯粹为了省棉花。
当时他傻,不知道告状,还是弟弟发现了,从自个棉袄里分了一半棉花给他,他才没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