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宁把朱秀才写的禀帖仔仔细细读了几遍,确定他没有歧义,才下手誊抄了好多份,付闯都被他抓了壮丁一起抄。
抄了一大摞,他把原本给烧了,人家帮了忙,就别留证据,万一将来连累了人家呢!
等到了下半夜,四下里万籁俱寂,付闯背着一大梱写好的大字报轻飘飘的就翻出去了。
今天要跑的衙门口多,他们两个也商量过,不能就可着他们附近的地方贴,容易被人推断出位置,得到稍微远一点儿地方,不能表现出规律来。
第一个要贴的是实业厅,这里是当事方主战场,今天夜里是灯火通明,不少壮汉提着灯笼四处游走,看来这是做足了准备了。
付闯趴在旁边的民房顶上看了一会儿,有贴的机会和时间,但是贴完了很快就会被发现,到天亮的时候抠也抠干净了,那就不热闹了。
他决定最后再来贴这里,送他们一份热乎乎的早饭。
轻轻踩着房脊,他猫一样弓着身子蹿到旁边的房顶上,再沿着院墙拐到黑暗的巷子里,刚想跑去下一个目标,就听见不远处的角落里传来了两声口哨。
付闯全身都绷紧了,后背紧贴在墙上,一枚飞刀抖到了掌心扣住,眼睛死死盯着刚才传出声音的地方,耳朵却开始收集四下的声音。
“闯哥!闯哥!自己人,别出手啊!”黑暗里有一道让他觉得很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谁?”
“刘俊生。”对面毫不拖泥带水,生怕说慢了一步,一把飞刀就丢过来了。
“刘俊生?那你自己慢慢走过来。”
在付闯的指挥下,一个人影从角落里挪出来了,摸着黑往他这边走,两只手都往两侧伸得直直的,表示自己没有武器。
等走近了,付闯左手捏着个火折子腾起来一丝火苗,借着火光他看清楚了来人的长相,果然是刘俊生。
“你在这儿干什么?”虽然松了半口气,但是付闯手里的飞刀并没有收起来。
“等你。我们早上刚进城就听说满街贴告示的事儿了,估摸着是付宁干的。
以他的性子,你晚上还得来,我就过来猫着,看看能不能碰上你,有什么计划,咱们一块儿干!”
付闯心里估量了一阵子,想着付宁怎么着也是刘俊生的救命恩人,他现在还在军队里吃饷,应该不至于为了几块赏钱卖了他们。
“就你一个?”
“来福在警察厅那边趴着呢,我们俩分了两路,想着总有一个人能碰上你。”
“走,找他去!”
两个人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很快就找到了来福。
付闯把一大梱禀帖交给他们俩,“这些是贴衙门口的,贴得越多越好!不过你们拿什么贴啊?”
来福嘿嘿乐着拍了拍腰间的袋子,“鱼胶!我们俩这一天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也做了准备,两大罐子呢!”
行,够朋友!
付闯把纸往他们手上一送,“是衙门口就贴,贴得越多越好!”
“放心,张家口我们俩熟,哪个衙门门朝那边儿开都知道,保证贴出花儿来!天亮咱们哪里会齐?”
付闯想了想,让他们到付宁寄信的那个邮局对面找他。
看着那两个人一东一西的跑了,付闯也开始在附近的衙门口、学校门口开始贴。
就这一个晚上,桥东、桥西、站前、万全……
民政、交通、税务、财政、邮局、学校、医院……
凡是跟公家沾点儿边儿的大门口都端端正正贴上了一张大字报,字写得不好,但是内容非常丰满,文笔流畅。
付闯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先后翻进了实业厅和警察局,在一群困倦得不行了的巡夜人缝儿里,把付宁那些“震惊体”给贴完了。
最后两张他都给察哈尔都统署送去了,正好门前一对儿石狮子,一边贴一张,不偏不倚。
空着两只手的付闯插着兜顺着早起的人潮走到了邮局对面,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一边儿吃,一边儿等着刘俊生他们。
邮局门口自然也贴了禀帖,现在也围着一大帮人看热闹,有识字的正在大声的读,但是今天这个太文绉绉了,他读一句就得翻译一句。
周围的人听着有些不过瘾,突然前面有人喊了一嗓子,“去警察厅和实业厅啊!那边儿贴的跟这个不一样!”
人群呼啦一下就往那两边儿涌,全都是撒开腿跑,还有一边儿跑一边儿呼朋唤友的,生怕有人错过了这场热闹。
付闯的馄饨刚端上来,刘俊生就到了,也坐在他旁边,对着他伸出手来正反一翻,意思是:我都贴完了。
等他们俩的馄饨吃了一半的时候,来福也回来了,脸上笑嘻嘻的,显然也没遇上什么困难。
三个人又要了几屉肉包子,吃饱喝足了还给付宁提溜了一份儿,他也吃了两天干饼了。
等到邮局一开门,付闯就让刘俊生进去看看有没有京城的回信。
他进了门正扒拉呢,有新的邮件送到,其中还真有安晨冬的回信。
行,今天功德圆满了!
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回去找付宁叙旧,警察厅里可是一片死寂。
不断有消息传过来,不是其他部门给他们送信说门口被人贴了东西,就是被兄弟单位冷嘲热讽。
一分钟之前,都统署的人也到了,指着厅长的鼻子一通儿申饬,说是官署门口儿的石狮子都成了贴状纸的地方了,告的就是他们警察厅和实业厅。
厅长站得笔直的听完了申饬,还得陪着笑脸把来人送走,求着人家在上官面前美言几句。
等他回来的时候,钱处长还在地图上画圈呢。
“厅长,这不对啊!”
“哪儿不对?人家抽你脸抽得还不够重是吗?!”
“不是,您看,这些贴了告示的地方,范围也太大了,一两个人一晚上根本跑不过来。
而且,这文章跟前两天那个不是一个风格,可能不是一个人写的。”
“你的意思是……”厅长大人咣当一声坐在了椅子上,眼睛盯着钱处长,等着他的下文。
“卑职认为,这不是那两个人干得出来的,应该是他们的援军到了!”
他指了指文章,又在地图上划了个圈儿,“这是个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