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一晃三年
chapter190
新年的第一天。
早上很早,他便起床了,给儿子洗了澡,穿上新衣服,又接着回到卧室里,将床上的女人抱着去往浴室。
放了满满一池子的水,等到水温冷却到了正常的四十五度,才将女人抱起放了进去。
洗到一半,沈秋兰突然闯了进来。
“妈,你干什么?”
祁时宴怒不可遏,立即侧身给女人做遮挡:“谁让你进来的?”
“一个大男人,哪能干这事儿啊,让妈来吧,妈来给她洗。”
“大男人怎么了,谁规定的男人就不能给自己老婆洗澡了?”
他们可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有证的,所以,给自己老婆洗个澡又碍着谁的事儿了?
虽然吧,那结婚证,是他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用近乎威胁的方式逼着民政局的人硬给批下来的。
沈秋兰却无视儿子的怒气:“时宴,妈就是心疼你,不想你那么累,所以你就听妈的吧,出去吧,让妈来。”
“不用了。”男人态度十分的冷淡,眼神里透露着警惕。
“时宴!”沈秋兰伤心不已:“我是你妈,你有必要这么防着我吗?”
虽然现在的沈秋兰已经回了家,可那双眸子却总是带着防备,孙子不让抱,说上几句话他就想办法将人给喊走了。
更别说是南栀了,离她三米远内,就已经开始甩脸色了。
祁时宴毫不留情的说道:“妈,我让你回家是因为你说想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过个年,但不代表我要容忍你全部的一切,你如果还想在这个家待下去,最好是把握好分寸。”
沈秋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儿子是真的生气,只好作罢:“儿子你别生气,妈妈以后一定会多多注意的。”
洗完了澡,又给她换上了衣服,深秋款的气质大衣,很衬她的肤色,显得气色都好多了。
将人抱着到卧室,扶坐到梳妆台,手拿着卷发棒给她烫头,又手拿化妆棉,笨拙的给她描眉,涂唇。
整个过程花费了两个半小时,第一次发现,女人化妆原来是这样麻烦的一件事儿。
一切就绪完毕,推着她出去,乐乐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开始问了起来:“爸爸,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父子俩出了门,小家伙在前面跑,他推着轮椅跟在后头。
第一站去了云佛寺。
虽只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庙,但听说很灵,还听说,这云佛寺在清朝的时候可是皇家寺庙,后来到了民国中期,才渐渐的没落。
人不是很多,但山很高,考虑到轮椅上的女人,最终决定坐缆车上去。
接待他们的是一位老住持,据他自己介绍今年已经是96岁高龄了,一般情况之下是不接待外来者,只有常来庙里供香的施主,那还是在别人指名道姓的情况之下。
但今天却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专程等在这里接待,只有一个理由,有缘。
父子俩虔诚的跪在蒲团之上。
祁时宴双手合十:“万能的主,神佛在上,我祁时宴在此请愿,请把我的栀栀送回来。
我愿自折十年的寿命,哦不,二十年,三十年的寿命。
只求您让她安然无恙的活着,活着回到我的身边,我愿意用我生命,用我的一切来交换。
求您在我的有生之年,看到她醒过来。”
许完了心愿,对着庙堂之上的大尊佛像,他无比真诚的叩拜。
都说心诚则灵,所以,栀栀,你一定要快一点醒过来。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想要和你一起做,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能同你说。
我最想说的是一句:“我想你。”
还有 I LoVE YoU .
一声清脆的响,竹筒内的签子掉到了地上。
他赶忙睁眼,将地上的签子捡起,没敢看,直接递给了那名老住持。
仅仅十来秒,老住持就将签子递了回来。
“怎么样?”他问那名老住持。
老住持一脸严肃,如实告知:“施主,你这签上没有字。”
“怎么会没有字呢?”
他不信,将签子接过反反复复的看,还真的是,签上一个字也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
老住持解释:“无字便是无解。”
他摇着头,不是很明白。
老住持又说:“若想解忧,唯有杜康,施主,天机不可泄露,听天由命吧,阿弥陀佛!”
老住持说完了这一句,摇着头,走了。
小乐乐暖心的安慰父亲:“爸爸,你别伤心,我们老师说了,这都是封建迷信,不能全部信的,刚刚那名老住持,他就是故作玄虚,吓唬人的,我们别理他。”
祁时宴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乐乐说的对,爸爸不难过。”
鹰隼一般的目光望向那道身影,像是要穿透那名老住持的后背,刺穿他的身体。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什么听天由命,如果连天都要阻止他们,那他就亲自将这天给捅个大窟窿,他倒要看一看,老天爷到底会拿他怎么样。
从云佛寺离开,一家人又一起到郊区玩儿,这边的植物园,迎春花开得正旺。
中午的午饭,现烤的铁板烤鱼,是他亲自坐在河边,两个多小时的垂钓,钓上来的。
除了一道清炒山药,其他大多为野味,蘑菇是进山去采的,当然了,这是在问过工作人员,确认无毒之后才做成的菜。
另外,有一道炝炒蚂蚱,食材是他到田间,亲自捉的,这东西可不好捉,两根长长的触角尖得很,他也不知道是被那一对触角刺了多少下,才勉强凑齐了一盘菜。
祁时宴平常极少会自己做饭,但到了这样的荒郊之处,什么都得自己亲自弄,否则就只能饿肚子,但奇怪的,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的手忙脚乱。
他是该学着锻炼了,熟能生巧,等到南栀醒过来,他刚好可以做给她吃。
城市里禁烟禁炮,哪怕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也静悄悄的,但这里可就不一样了。
天还没完全黑透,就一阵锣鼓喧天。
天空成了最大的竞技场,各类烟火如奔腾的一匹匹马争相冲向天空,只为那片刻的绚烂。
郊区农村的夜晚,比城市里要冷得多,但也要热闹很多。
随便走一走,都能碰上一些人,有步履蹒跚的奶奶推着行动不便的老伴散步的,有恋爱中的小情侣一起躺在田间地头,仰望着天上的星辰,也有中年金婚的夫妇携手儿子孙子女儿外孙一块儿外出踏青的。
父子俩走得也有些累了,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来歇息。
一阵接一阵的轰隆声响彻天际。
独属于这个乡村的浪漫时刻正式拉开帷幕。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有人闭上眼开始倒数:“21,20,19,18,17,16,……”
他伸手,握住旁边女人的手,随着其他人一起倒数:“8,7,6,5,4,3,2,1。”
“新年快乐!”四周一阵欢呼声,节日的氛围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端。
“栀栀,新年快乐!”他低声说,动情的亲吻女人的嘴角。
而后,又给她披了身衣服,将提前买好的首饰戴到她的脖子上。
大手一勾,将女人紧紧揽入怀抱。
“栀栀,等到了明年的今天,后年的今天,以后每一年的今天,我都陪你一起度过,我们都一起倒数,一起庆祝,一起跨年,好不好?”
三年后。
病房内,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仪器死板而有规律的发出一声一声“嘀!”“嘀!”“嘀!”的声音。
三年的时间,日夜这么守着,是个人都会吃不消。
可他不敢让自己松懈下来。
三年来,帮她也预约了不少的名医,可他们都在用自己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女人绝无再次苏醒的可能,除非是医学奇迹。
概率微乎其微,比火星撞到地球的概率还要低得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坚持什么,又期待什么。
这三年来,他对她的好,他不信,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就是不信,她能就这么抛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了。
她可以不要他,那,乐乐呢!
那个她为之搭上了半条命,宁愿以自己的一颗肾为代价,不顾一切也要将他给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她真的能够放得下他吗?
“你看你,还是那么的年轻,漂亮,可我却老了。”
他伸手,从头顶上拔了一下:“你看,都有白头发了。”
莫大的苦痛席卷着这个男人,可他却自嘲的一笑:“就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快点儿醒过来好不好?”
没来由的鼻头一酸:“栀栀,三年了,你都睡三年了,还要睡多久啊?”
眼泪如坠落的珠子,一颗一颗滴落在女人苍白的小脸:“栀栀,你醒过来吧,我求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以后就再也不欺负你了。”
他说:“栀栀,你醒过来,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全世界,我只相信你一个,只爱你一个,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放羊,我绝不赶鸡,你让我数星星,我绝不学嫦娥去奔月……”
“栀栀,醒过来,以后换我来做那个不顾一切爱着你的傻子。”
他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说得哽咽了:“栀栀,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好好的疼你。”
乐乐进来病房里看望母亲,衣服口袋里一抓一大把的大白兔奶糖。
“乐乐,不是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衣服口袋里不要放这么多的糖果,对牙齿不好。”
乐乐狡辩:“不是我自己吃,我是给我妈带的。”
祁时宴瞪了儿子一眼,强调:“你妈她现在,吃不了。”
乐乐固执己见:“爸爸你不懂,糖果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了,只要每天给她闻一闻这个味道,总有一天她会受不了诱惑,被馋醒的。”
乐乐搬了张凳子,坐到床沿,小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突然间,叹了一口气。
“唉声叹气的干什么,是学校里出什么事了?”
乐乐撇一下嘴:“这周四,学校里篮球比赛,我被选中了。”
“这不挺好的事儿吗,而且,我看过你们老师发在班级群里的视频,并没有那么差,好好表现,别给你爸丢脸,给祁氏丢脸,对自己有点信心。”
乐乐更发愁了,五官皱到一起,额头如一座凸起的沟壑。
“可是我们老师说,要爸爸妈妈一起陪同参加,”抬眼看了眼床上的女人:“我妈这样,你怎么给我变一个妈出来啊!”
看着父亲,随后补充:“后妈我可不要,花钱请的我也不要,我就要我妈。”
祁时宴望向儿子,一个字都说不出。
乐乐胖乎乎的小手握住母亲:“妈妈,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啊,乐乐求你了,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了,我就能带着你和爸爸一起去参加篮球比赛了。
“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加油,拿一个冠军给你看,我好想告诉所有的人,你是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妈妈。”
小家伙现在八岁,就是一个话痨,一说起话来没完没了。
正要继续说下去,忽而之间,他看到床上的女人,手好像动了一下。
他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这一次看得十分清楚,妈妈的手,真的在动。
“爸,爸,爸!”
他激动的赶忙去喊父亲。
“怎么了?”
“我妈,我妈,我妈的手……”
“手怎么了?”他还没反应得过来,甚至在潜意识里认为儿子就是在大惊小怪。
正想着要好好的说一说他,改一改这一惊一乍的毛病。
下一秒,儿子才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出来:“刚刚,刚刚我妈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什么?”
他警觉的看向床上,父子俩都清楚的看到,床上女人的手,确实是在动。
“乐乐,快,快,去叫医生,快!”
乐乐如一道闪电,快速的跑出了病房。
“栀栀,栀栀,栀栀……”男人喜极而泣,激动的用尽全力握住女人的手,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这一刻的喜悦。
只是不断的呼唤着床上的人:“栀栀,栀栀,栀栀!”
“栀栀,栀栀,栀栀!”
“栀栀,栀栀,栀栀!”
“栀栀,栀栀,栀栀!”
“栀栀,栀栀”,栀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