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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寻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才醒过来。

身边很安静,视线里只有空茫到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茫然地掀开身上的被子,感受不到任何温度的指尖颤抖了一下。

“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

“0311?”

依然没有回应。

她坐起来,无力地屈起双腿,抱紧了自己。

将脸埋进手臂,无声地叹息。

她从未感觉自己这么无用。

看不见的双眼,失去力量的身体,没有回应的0311,早就被丢在上个世界用来尘封黑暗支配者的光灭星离。

——就连不知道还能不能用的黑卡都没带在身上。

仿佛她真的就是失去利用价值被放逐到这个世界的弃子。

她试着用0311曾教她的方式沟通新世界的地球意志,却只能得到空无且游离的信息。

仿佛对方处于某种飘忽不定的状态,根本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被子,重新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就算是这样,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了。

被子上还带着太阳晒过的气息和另外一个人的气味。

显然这里并不是酒店,而是那位试图阻止她无知无觉地进行跳河行为的好心人的家里。

失去感知和光明的世界里完全无法去判断时间的流逝,她从没做过瞎子,又没有0311或是古剑的提醒,完全不敢下床走动。

——万一给带自己回来的好心人造成什么麻烦,或者让身体内能量所剩无几的自己受伤,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她捏紧被子,把脸埋在上面,眼泪不听话地溢出来。

失去信念的支撑,仿佛人也变得软弱了。

回不了家,新的世界好像也不需要她来拯救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呢?

——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等待最后的死亡。

送完最后一单快递,李昊天蹙起眉再次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在某种担忧的心理中,一向不紧不慢的他难得超额完成任务,卡在下班时间送完了一整天的快递。

他跨上机车,将速度提到最大,往家里的方向赶回去。

在楼下停好车。

心情莫名忐忑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掠过楼梯,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防盗门。

金属碰撞的声响惊醒了沉浸在绝望中的人。

她戒备地抬起脸,“望”向有人走过来的方向。

李昊天打开灯,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少女安静地坐在床上,抱着手臂,小脸上一脸警觉,微红的眼尾使得原本清冷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手里还紧紧抓着被子,一副被吓到应激的猫猫一样的反应。

李昊天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你醒了,怎么......没联系我?”

季寻压紧眉眼,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看到她这样的举动,李昊天才终于从她失焦的眼神中意识到什么。

......盲人?

他试探着凑近一点,抬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

“小姐,你还好吗,你是不是......看不见?”

“......嗯。”

季寻回应一声,垂下眼睫想掩盖住自己的迷茫。

可怜的模样莫名让对面的人看得有点心疼。

“很抱歉害你掉进了水里,你说不能去医院,所以我才带你来我家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寻摇摇头。

李昊天凑近一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吗?”

似乎这话戳中了什么伤心事,少女重新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半晌才用好听的嗓音带着哭腔回答了他的话。

“我没有家了。”

李昊天怔住了。

同病相怜的感情和心疼的情绪五味杂陈地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半天,又觉得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有点趁人之危。

“要不然这样,你先在我这里住下吧,毕竟是我害你落水的,你要是这么晚流落在外,我也不放心。”

季寻抿紧唇。

这个人是有温度的,他说不定就是新世界的守护者。

跟着他,是不是可以......有活下来的机会。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

季寻沉默着点了点头。

“谢谢你。”

李昊天反而有点慌乱,他揉了两下脑袋,嘴角却下意识勾起。

“我的名字是李昊天,叫我小天就行,我怎么称呼你?”

“季寻,别人都叫我......小寻。”

李昊天点点头,又想起来对方看不见的事。

“小寻,我记住了。”

“你的衣服之前都湿透了,我......没动你,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他从身后的衣柜里掏出一身没怎么穿过的衣服,递到少女的手边。

“嗯。”

冰冷的身体不足以将半黏在身上的衣服烘干,只是被床单和被子吸走了一部分水分,现在还有些潮湿,贴在身上实在很难受。

“那你要......洗澡吗?”

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独立洗澡,李昊天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红着脸询问。

“麻烦你告诉我位置。”

季寻手撑在床上,摸索着想要爬下来。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举动,李昊天紧张地握上少女的手,想要指引她走过去,却被对方反应极大地推了一把。

虽然并没有多大的力气,但感受到她的抗拒,他还是松开了手。

“抱歉,是我失礼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季寻站在原地,有点低落地开口。

——不能这样,如果接触到这份温度,她就会不自觉地贪恋。

有上个世界那些人的前车之鉴,她不敢过度接近对方。

“没关系,往前走五步再转身,就是浴室的门。”

李昊天收回手,将床边碍事的凳子挪开,给她指出精确的路线。

他提前走到门边,将门打开,用手护上尖锐的边边角角。

等季寻安全地走进去,他才松了一口气,帮忙关上了门。

“有任何事情就立马叫我。”他脱口而出,又意识到话里的歧义,“我......会闭上眼睛来帮忙的。”

“嗯。”

隔着门传来少女声音轻柔的应答。

他眼神恍惚了一下,手足无措地在沙发上坐定。

半晌,听着不甚隔音的浴室里的水声的他才想起来点自己能做的事情。

床上被水洇湿的被褥被他动作迅速地换下来,等季寻摸索着换上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干净整洁。

“小寻,你再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吗,我做给你吃。”

他半蹲下来,凑到坐在床沿的少女身前询问着。

从小就成为孤儿,吃了很多苦的他虽然厨艺不算特别精湛,但是做出的菜勉强还能入口。

“......不用顾忌我,我......吃不了东西。”

犹豫了片刻,季寻揉捏着手臂上在浴室里被不知名的尖锐部分戳到的地方,还是将自己的状况说了出来。

身前的人静止了片刻。

就在季寻开始有点不安的时候,她才听到李昊天重新开口。

“这样啊,那我就只做自己的饭了,你能喝水吗,睡了一下午,要不要喝点温水?”

她微妙地松了一口气。

“嗯,谢谢。”

在她看不见的世界里,李昊天神色莫名,那双澄澈而黑沉的眼睛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

《李昊天捡猫日记》

那是天气晴朗的一天。

我在河里捡到了一只无比漂亮,有着蓝色眼睛的品种高贵的小奶猫。

很戒备,不亲人。

但是似乎很喜欢我的气味。

会在我不在家的时候窝在有主人气息的被子里把自己团成一团。

看到我回来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但是——不让摸,也不允许接近,让人很苦恼。

希望以后,关系能慢慢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