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绪挠着脑袋：“姬姐，你不喜欢别人碰哈。”
姜枫也是克制地拉住姬豪尔的胳膊，腕部抽出一根枝条，用它来感受姬豪尔脑部变化。
娄娇揉着眼睛从隔壁病床起身：“姬豪尔，这次我都没能唤醒你，以后不能再这样过度使用异能了。”
“唤醒？异能？”
姬豪尔完全睁开眼睛，那双幽深的瞳孔映射出的是她人惊疑不定的脸。
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疑惑、无辜以及一点点痛苦。
娄娇跳下床走过去扳过姬豪尔的脸：“你认识我吗？”
“我认识你们，但为什么认识，我想不起来了。”姬豪尔说完羞涩一笑。
姜枫“哇”地一声就哭了。
匆匆赶来的婋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姜枫拉过去抱着，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肩膀。
戚炀张着大嘴做呼气状：“我不信，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失忆？”
宋妍和刘常婺也来了，病房里的人越来越多。
姬豪尔坐在床上，屈膝抵在胸口，双臂紧紧圈住自己。
她在害怕。
这一幕刺痛了许多人的心。
姚威扶着婧媪，凛牙利齿扶着姥姑，她们站在离姬豪尔三米左右的地方不敢靠近。
姬豪尔说：“这里有鬼，这里有鬼！”
她捂着脑袋拼命摇晃。
姜枫跑来扯过她两只胳膊把脉，同时用泡桐花的枝条将她捆住。
但她力气实在太大，一个扑腾，所有枝条尽数而散。
姜枫怕伤到她，也不敢太使劲，因此整个人被炸开的枝条弹飞出去。
好在戚炀及时圈住姜枫，才稳稳落地。
娄娇一看此情景，不顾疲累，身体发出绿光，显出原型。
伸出一只蛇头，朝姬豪尔缠去。
“啊......啊......怪物，怪物！”姬豪尔拼命向墙上靠，整个人惊惶颤抖。
直到娄娇缠住她，她再次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弦脉，脉管紧绷如弦，触之有力。”
“洪脉，脉形宽大，来势汹汹；还有滑脉，脉象流利如珠走盘。”
姜枫闭着红红的眼，专心给姬豪尔把脉。
睁眼后她说：“她的脉象跟从前完全不同，体内情绪过盛，气机逆乱，加速气血运行。这不是姬娘子，她不是这样的。”
「深鲸号」的医疗室内，姚威和周绪把姬豪尔的头发剃光了。
她们打开mRI，将姬豪尔推了进去。
一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姚威指着脑部成像：“杏仁核和海马体过度活跃，跟姜枫的检查结果一样。活跃的脑区跟从前完全不同。”
“这代表什么？”婧媪忙问。
“说明她性情大变，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周绪补充。
其她人怔愣在原地，不可置信望向沉睡中的姬豪尔。
姜枫吸吸鼻子：“我抓点药，先安定她的情绪，至少让她别害怕我们。”
戚炀带领一群量子态灵体，远远飘在潜艇外。
说不难受是假的，不被曾经亲近的人接纳，即使知道她身体或许出了问题，也难掩失落。
宋娟安慰戚炀：“戚姑娘，别怕，枫儿医术又精进了，或许很快就能治好姬姑娘。”
戚炀苦涩摇头：“再看吧......”
......
站在全景模式的驾驶台中，姬豪尔的指尖悬停在全息操作屏上。
她的虹膜中流光溢彩，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类似“头痛”的神经脉冲。
“警告，意识网络过载率98.7%。”冷冰冰的机械音在「深鲸号」内部响起。
姬豪尔头上的电磁贴片泛起诡异红光。
那些被从前的异能整合过的核聚变方程式、基因链拓扑图、暗物质分布模型，正在她的脑神经突触间疯狂对冲。
她想不起来，也读不懂自己的记忆。
“这些......是什么？”
“强制断联脑机记忆！”婧媪的声音穿过五光十色的数据洪流。
姬豪尔的视网膜上最后映出的，是一只老虎冲过来的“可怕景象”，以及婋莺撞开门时，飞散的实验报告。
纸页上，她亲手写下的超弦理论推演公式，正在碳化。
那是婋莺从本体上撕下的纸张，如果书写文字的人正在遗忘，那么文字就会消失。
姬豪尔感觉自己坠落到一个宽大的背脊上，毛发扎人。
她再次闻到了消蠹水的味道。
这很奇怪，她依稀记得自己从来不在意这些外部环境的刺激。
此刻鼻腔却像被塞进一团燃烧的医用棉。
她脑中响起许多人的声音。
“姬娘子？”
“姬豪尔？”
“姬姐，你吃过屎汤啊？”
“姬老大，谢谢你帮忙夺回基地。”
......
她想张嘴询问，回应她的只有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
耳边响起周绪的声音：“体温37.7，对她的体质来说是正常体温，瞳孔对光反射正常。”
“她还是在记忆回溯，海马体正在异常放电。”姚威掀开她汗湿的额发。
指尖的温度让姬豪尔的睫毛忍不住颤抖，她不敢睁眼。
那些记忆太陌生，她知道自己变了，变得......蠢了。
医疗舱的透明穹顶、距离脸不到二十厘米的数据流、隔着面罩的熟悉注视——
这些微妙又熟悉的感触，突然与潜层记忆重合。
游乐园、老虎、飘散的意识体、发疯的米奇......
周绪温暖的手按住她抽搐的手臂：“姚姐，脑波图！”
监测屏上，湛蓝的曲线迸溅金红火星，是姬豪尔情绪中枢完全被激活的特征。
完全的、过度的、普通人体无法承受的。
姬豪尔茫然望着围绕她忙碌的身影，她们急促呼出的白雾成了温柔的大网。
这一幕也似曾相识，这是记忆中，是真正的网，蜘蛛网。
“这是......”周绪声音迟疑，“过度焦虑？”
姬豪尔的胸口痒痒的，传来陌生的酥麻感。
“怎么样了？”医疗舱大门被用力推开，姜枫喘着粗气。
姚威无力摆头。
姬豪尔第一次发现姜枫的眼眸中有浅褐色的星斑，周绪的防护服拉链缺了道镀层，而姚威的手臂正在细微战栗。
曾被强大的「学习异能」一键解析的视觉信息，此刻化作汹涌的感官潮水，将她瞬间淹没。
“我......我是不是成了废物？”姬豪尔听到自己嘶哑的喉咙里发出这句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