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微微侧目,恍然的看着乖乖待在钰笙生怀里的钰笙珩。
他是那么小的一个孩童啊,光是听钰笙生所描述的种种经历都已如此汹涌不公...
那他们没查到的呢,查不到的呢?
岂不更加委屈无力!
三岁就已经被迫苟延残喘的万般乞活,历经一年的满腔悲苦难,四岁多才遇到钰笙生,被收留珍爱。
如今他也才六岁半....
他们尚且如此难受不忍,钰笙珩自己呢,真的不懂吗?
他们不敢细想,真的不敢。
所有人都太清楚了,年纪从来不是局限一个人思想认知的阶段定义。
钰笙生撑着腰费力的抱紧了自己怀中的小团子。
一手颤巍不住的来回珍重抚摸着听话的白发小脑袋。
你若说命运多坏?可那初见就是赎罪。
你若说命运多好?沦落至此罪归钰氏..
遥想他当初还沾沾自喜,他可稀罕这个捡来的粘人小可怜了。
长得可爱不说,性格那是又乖又懂事。
尽管对方从未愿意开口言语半字。
可真相如此诛心!
他才是那个可怜虫!
卑微又心疼的可怜虫...
那二位至亲,算计了太多太多,身不由己的无辜之人数不胜数!包括自己在内,说是遍布山野也不为过啊...
如今那么大的一个笑话就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当真可笑,又可怨。
原本抚摸小脑瓜的手缓缓转移,拼命捂着风雨翻涌的胸口,轻启白唇颤生轻问:
“小..小笙珩,你可有听懂....”你可有怨恨呢....
回应他的是小团子呆萌缓慢的摇头。
钰笙生忍着泪,咬牙,钰笙珩有权知晓所有真相!
于是他重新问,一个更直白,也更伤人的说法刺耳入心:
“小笙珩的爹爹阿娘..死了,是因为钰氏,小笙珩的眼睛,小笙珩受欺负、挨打、挨骂全是因为钰氏!
恨我们么?讨厌我们吗?
还...愿意喜欢我这位哥哥么....”
钰笙珩抬起头,海蓝的眼认真的看着钰笙生。
瞳带泪花却无恨无怨。
他自己的世界当中,早已有了最终的判断。
小脑袋瓜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很久以前阿爹阿娘一直耳提命面的话:
“珩儿,无论世间如何,我们都要死守使命,效忠钰氏。”
“珩儿,不论变化万千,我们都要保护子民,拥护钰氏。”
所言‘钰氏’,早已在小小的钰笙珩心中,生了根,长了芽。
恨?与其说恨,那段苦苦挣扎的日子当中,在钰笙珩小小的世界里,不如说是不幸与难过.....
——
他从小就有一个非常棒的小伙伴,那是一只高傲的小白狼。
他出生时,他爹不知从哪儿低价抢来的小崽子。
陪了多少个春夏秋冬呢?
陪了好多好多个,小笙珩记不清啦。
他只知道自己根本来不及思考,就孤身一人了....
就被迫暴露出去了。
因为钰氏血脉的原因,他那双优异的眼被无知蛮民视作邪、当做罪,人人喊打。
他只好跟白狼紧靠,摔撞躲藏。
那时他仍心有所念,他想爹娘。
可等了许久许久许久都未见二人救寻他...
希望渐渐破灭,碎入伤痛,跌入泥泞。
为何不幸?
是白狼为了保护他,在他面前被活活打死。
仍记得他抱着白狼的尸身茫然无措的悲伤。
它死了。
此为不幸。
那何为难过呢?
是小小的他葬不了它,只能偷溜进某一家正在生火的人家当中,偷取火种。
为其焚烧尸身,山藏骨灰。
偷取火种的途中他被发现了,被那户人家的孩子拦住踢打,他为了护住火种,躲藏难免笨拙。
挣扎间被那家的孩童用锋利的竹尖戳瞎了一只眼。
值得高兴的是他护住了火种,护住了唯一伙伴的颜面。
他看了看火焰中毫无声息的白狼,又摸了摸自己刺痛无救的眼。
他不敢哭,只敢偷偷鼓励自己。
你真的很棒,你也很幸运,白狼忠忠已经不幸了,你只需要委屈一下就好了。
不要觉得自己不幸,要乖乖哦。
要努力活下去,忠忠不能白死。
他是这样哄自己的。
所以...此为难过。
而难过之后他又认真艰苦的生存着。
他想活着,想爹娘,想忠忠,想钰氏。
那是属于钰笙珩的坚韧。
此天性可怜可悲,但却非常优秀的支撑着他,硬生生的遇到了来人。
所以在钰笙生将那段事实道明之后,他只是含泪苦思爹娘。
所以在当初钰笙生说他自己也姓钰时,他会悄悄亮起眸光。
所以他无时无刻都在心甘情愿的黏着、护着、陪着钰笙生。
他的世界里,钰氏早已超越一切,且根深蒂固。
如今知晓了自己爹娘已故,除了心疼难过之外,他想护着钰笙生的决心也更加强大。
他...有爹娘所教导的使命延续,有自己生来必须完成的责任与爱。
仰着小脑袋,细细的看了看钰笙生的眼睛,又看了看钰笙野的眼睛,他无声的展开了笑脸。
认真又可爱。
瞳色,是属于他们一脉的亲缘象征。
他们是血脉至亲这一事实,足以让悲伤尽数退却,相拥暖身。
他始终明白爹爹跟娘亲的用意。
他愿意接受。
小笙珩尝试发声,但失败了,不过没关系。
他抓起钰笙生的手,乖乖的在他手心里写字。
一笔一划。
‘不会恨的,身为同脉理应相护。’
‘是笙珩跟爹爹娘亲唯一的期望。’
‘笙珩至亲也只剩下你们二人了。’
‘会一直一直很努力保护你们的。’
钰笙生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众人静默。
微红的眼眶早已表明了各方的心疼。
就连角落的筱夺筱择都微红了眼尾。
筱夺摸摸筱择的腿根,黏糊转移道:
“兄长,眼眸本来就红,等下更吓人了。”
他们躲在角落的原因是身为鬼道的筱择怕自己的眼睛吓到小妧明珠。
但当然并不妨碍他们参与议事。
闻言的筱择顺手给了一巴掌过去,“闭嘴。”
本来就够苦了,所以宽慰不适合他们。
筱择自怀中熟练取一青绸,蒙着自己的眼,拉着筱夺,悉听魂音所指,缓缓上前。
五步之距站定,对着小笙珩真心开口夸赞。
此意引起共鸣,随后一人一句的夸赞瞬间爱意满满的接踵而来。
沉重的场面瞬间翻转,取而代之的是温言细语,真心动意。
夸的小团子面红耳赤,躲藏不及。
就连一向事不关己的瑾倾容都薅了薅钰笙珩的脑袋瓜。
当然,也不太情愿的接过了他。
钰笙珩也不太情愿的被他接过。
毕竟都不想累到他们的心中宝。
一大一小两个白脑袋,一个面无表情,一个面红耳赤,就那么毫无违和感的靠在了一起。
钰笙生缓过绞痛之后撑起笑颜,逗弄起了瑾倾容怀里的小正经:
“笨蛋笙珩......哥哥才不...”弱...
转而一想,不太对,低头一看自己的腿,好像真挺弱的哦。
于是他倾身,贴紧了瑾倾容的肩膀,对着旁边的亲兄长张口就是:
“兄长!要保护娇祈跟笙珩!”
钰笙野抓起钰笙生的袖子擦了擦自己面上两行的眼泪。
再瞅了瞅隔着一个亲弟的瑾倾容,心想,有这疯子大小姐在呢,哪儿还轮得到你兄长我啊...
但开口的话却是,一本正经的:
“本应如此。”
刚说完就被齐安岁拎起来赶走了。
又被筱云笺飞了一脚腚,再被即墨子衿偷踩了一脚鞋面。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弄脏了自家宠儿的衣袖!!!
咱这位君主在自家人面前,毫无威严。
偶尔欺负一下小幺儿怎么啦!你看看你们…照顾的真好!
敢怒不敢言的钰笙野小发雷霆!
抢过了在钰桃定安怀里的风栀栀风雾雾,抓在手里继续委委屈屈的擦眼睛。
呜...
风栀栀风雾雾:……
钰桃定安:……
众人:……
政务太多…精神错乱…啦?
众人难得心虚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