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陪着温宁来到了菩提寺。
菩提寺香火鼎盛,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温宁按徐氏的吩咐,捐了香火钱之后,突然心血来潮,想去寺庙看看。
寺内的风光也是庄严别致,置身其中,心情会平静下来,说不出的心安。
住持告诉温宁,功德殿里有还愿簿,香客们可将自己心中所求,记录在册里。供奉在神明前,祈求若有朝一日,心愿能实现。
沈舟听到这个,来了兴致,软磨硬泡地带着温宁来到了功德殿。
温宁刚迈进殿门,前世的记忆突然袭上心头,那时候她跪在神明面前,虔诚地许愿。
希望宋晏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讽刺的是,她所求的都实现了。最后宋晏却要了她的命。
如今她只求现世安稳,国家和平。
其他的,都与她无关。
她看到沈舟背对着她,虔诚地一笔一划写着。
他很谨慎,不仅写得认真,还怕被人看见,磨蹭了半天才将还愿簿供奉回去。
温宁见状,忍不住想道,看不出这沈舟平日里清风霁月,什么都不缺,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
她好奇地问他:“世子求的是什么?”
沈舟不设防被她一问,吓了一跳,俊美的脸庞染上隐晦的红晕,好看的眸子紧盯着温宁:“想知道?”
还没等温宁点头,他傲娇地说道。
“不告诉你。”
温宁愣住了,沈舟这行为像极了三岁的童稚小儿,幼稚!
沈舟跪在蒲团上,认真地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出来的时候,沈舟突然开口道。
“我近日常做一个梦,梦中有个妇人打扮的姑娘,她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模样,她就站在这菩提树下,静静地没有开口。”
温宁闻言,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这是新出的话本?”
温宁爱看话本,沈舟让奉行搜罗来许多上京流行的话本,他心情好的时候,有时候会读给她听。
倒不是温宁不识字。
只是这沈舟的嗓音沉磁温柔,如昆仑玉碎般清冷动听。
临睡前,夜色如水,洒落一室霜白,灯光如豆,肆意拉长两人的影子。
温宁挑好话本,缠着他读给自己听。
沈舟一开始也拒绝过。
但小姑娘软着嗓音求他的时候,沈舟发现,自己根本拒绝不了。
就拿此刻来说吧,他近日做的这个怪梦,梦中的女子看不清相貌,但沈舟每次梦到她的时候,莫名地心痛难忍。
这是他的心魔,但面对着温宁,他丝毫没有隐瞒,而是将这个情况跟她说了。
温宁认真地同他分析:“世子,你梦中的女子,很有可能是乔言心。”
毕竟,前世他那么爱乔言心。
沈舟听到这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可能!”
温宁反问:“为什么不可能?你同她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她还能有谁?”
沈舟坚定地说道:“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我自己的心我自己最清楚。”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温宁的气。
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宁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瞬,好吧!
有些长得好看的人,就连生气的背影都好看。
温宁迈着小碎步,跑着追了上去。
沈舟知道温宁在后面跟着,虽然恼怒,但还是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跟上来。
但沈舟等了一会儿,发现小姑娘并没有跟上来。
他有些慌了,该不会又迷路了吧?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去找人。
刚回首就发现,小姑娘正站在寺庙门口,仰着浅浅的梨涡,笑着同一个年轻男人说话。
他顿时有些生气,疾步走了过去。
沈舟将人护在身后,沉默地看着对面的人。
沈舟的长相本来就偏清冷,世家出身的他,更是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给人一种望而生却的疏离感。
沈舟沉着脸,直到衣袖轻轻被人拉了拉,而拉住他衣摆的,正是温宁。
温宁小声地说道:“世子,别冲动。他是我舅舅。”
沈舟闻言,愣住了。
面前的人,不过比温宁大了几岁。
若是细看,眉眼处确实和温宁有些相似的地方。
沈舟有些艰难地开了口:“舅舅?”
徐渊闻言,高兴地应了:“哎!外甥女婿。”
沈舟的心情,有些复杂。
徐渊是温宁的亲舅舅,和温宁的生母差了十多岁。
小时候家里穷,温宁的生母只能嫁给温正当妾室,以此来照拂年幼的弟弟。
后来,温宁的生母去世,年少的徐渊只能扛起养家的担子。
他并没有一技之长,书也读得不好,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从商。
士农工商,商人在这个时候,是被人看不起的。
纵使像徐氏那样手腕强硬的女子,也是混到皇商后,才算是挣得一点名声。
徐渊不同,他虽是个商人,但却是最低下的那种,他常往返于宸朝和其他国倒卖货物。
前世,宋晏常拿这个做筏子,说徐渊的坏话。
温宁只恨当时自己猪油蒙了心,竟然听宋晏那小人的话,真的疏远起自己的舅舅,要知道,这可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温宁有意疏远徐渊,但徐渊还是假装不知情,总是给她送银子花。
宋家一贫如洗,读书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宋晏并非一次就考中状元,相反,他考了好几次。
每次他名落孙山,温宁都会为他聘名师,买书籍。
宋晏好面子,每次和同窗出去酒楼喝酒,都要费不少银子。
他自己拿读书当借口,什么事情也不干,更遑论养家了。
靠温宁的嫁妆,也维持不了多久。
还好,有徐渊经常给他们送银子。
可是,宋家一家都是白眼狼,花着徐渊的钱,每次人来的时候,从来不给他一个好眼色。
后来,宋晏高中状元后,宋母更加不要脸了。
当着徐渊和她的面,诬陷她和徐渊的关系。
“哪个旮沓里出来的舅舅?该不会是姘头吧?”
徐渊气急败坏,挽起袖子要打人。
他走南闯北惯了,什么人没见过?
好男不同女斗,这个在徐渊这根本不成立。
这老东西敢欺负他的外甥女,看他不撕了她的嘴。
就在他揪住那老女人的头发的时候,温宁哭着让他走。
徐渊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这温宁竟然这么糊涂。
这宋家明显就是火坑,他要带温宁走,天大地大,总有他们舅甥女的容身之处。
可温宁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差点没把他气死。
临走前,还不忘给那老货几个大嘴巴子。
哼!叫她嘴巴不干净!
但谁都没有想到,那一次的不欢而散,竟成了温宁和徐渊的最后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