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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安卧房位于整个玉清观西南角上,是装潢最为精致奢侈的客房。又加上喜事将近,屋内各处都装潢着大红绸缎,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喜气洋洋。

其间,云媞白皙如冷玉一般的手指,轻抚过窗棂。

窗外,不时闪过的火光映照进来,将她一侧脸颊镀上一层橙黄。

云媞抬手,托住另一半脸,沉入阴影。

因为窗上开的缝隙,屋外喧闹的声音听得更为清晰。

女人一声声的尖叫传来,其中有痛苦,有惊恐,又饱含着渴望。

心中知道,是媚药和疯狗药叠加的作用,牧云安冷哼一声,“给人当外室的,能是什么好人?纵然往后不做外室,也是失了贞。就算现在立时死了,也是活该!”

“呵……”

云媞蜷起手指,掩在唇边,轻笑了一声,“这话从妹妹口中说出来,可真有意思。”

离得近了,牧云安才看清,分别的这一年多,尽管云媞遭受了那么多。

可她那一张脸,竟毫无瑕疵。

依旧那么美艳。

眉眼间的锐气,也丝毫没被磋磨。

心中愈发不悦,牧云安阴阳怪气道:“咱们这种人家,最注重颜面。失贞,本就该死。我的好姐姐,我要是你,被掳走的时候,就干脆一刀利落地抹了脖子,还省得苟延残喘,多受了那么多罪!”

话一出口,牧云安自己也是一愣。

云媞……要是死了呢?

不,不对。

她本就该死!本就应该已经是个死人!

她牧云媞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

牧云安有些发急。

这是她在玉清观斋戒祈福的最后一夜,按制身边是不该有侍女陪伴,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才给了牧云媞可乘之机。

她现在想使下人,悄没声息地弄死牧云媞,竟一时间也叫不出人来。

难道……

要自己动手?

牧云安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

花瓶,烛台,还是……发簪?

只要牧云媞死了,闭了嘴,今日之事,她牧云安怎么跟李怀肃解释,男人都会信她的!

甚至,运气好的话,她或许可以瞒过去,统统瞒过去。

而最近,她牧云安的运气……

好得出奇!

想着,牧云安窥着云媞,见她目光只是饶有兴趣地盯着窗外,不觉心中大喜,手指在妆台上摸索出一支金簪,紧紧攥在手里。

她要一击毙命,之后再划花她那令人厌恶的脸蛋!

“啊!啊啊啊啊!”

窗外,女人的嘶喊声骤然拔高。

吓了牧云安一跳。

紧接着,窗外隐隐传来男人们的声音:

“抓住她!”“在哪儿呢!”“那女人劲儿怎么那么大,看、看给我咬的,都流血了!”

云媞被火光映亮的眸子微微一转,看向牧云安,“真有趣。”

牧云安攥着发簪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发簪有些打滑,她抓不住,只能将双手都背在背后,手心在大红寝袍上擦了擦,才再次握紧。

她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云媞,口中敷衍道:“不过是捉奸而已,有什么好看?那外室没有活路了。”

“不止呢。”云媞转过眸子,继续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

那神情,好像在看什么好戏。

牧云安攥紧长长的发簪,一步步靠近、靠近……

云媞没回头,只是扬声叫牧云安,“安儿,你看!抓到了!那个女人,被抓到了!”

她样子像极了两人还小时,一同去看戏。

牧云安眼中,只有云媞毫不设防的后颈。

从大红的嫁衣衣领中伸出,露出霜雪般白的一段后颈。

屋外的喧嚣叫闹声越来越响,牧云安甚至隐隐约约地已经能听到外面那些男人在叱骂“不要脸的贱人”。

可她没心情细听。

她现在,必须先解决牧云媞!

对着云媞后背,牧云安高高扬起了手中发簪,寒光闪烁的尖头,对准云媞后颈。

杀了她!

杀了她就能……

牧云安眼中,时间一下子变得很慢。

她手中发簪蓄了全力,重重落下。

却就在要刺入云媞脖颈的前一刻。

眼前女人身形一晃,避开了。

牧云安却因失去了平衡,身子猛地向前扑去。一下子撞在了窗棂上。

还不等她爬起来。

“啊……”

一只手用力按在牧云安后脑上。

抓着她的发髻,把她一张脸按在窗前。

那道缝隙,正对着牧云安眼睛。

下意识地张开嘴,牧云安刚想叫人。

云媞:“你自己的杰作,不想看看吗?”

牧云安瞳孔猛地睁大!

她看清楚了。

就在她丹房小院外,一簇低矮枫树的掩映下,聚集着十几个男人。

最前面的两个男人中间,架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被影影绰绰的人影挡着,看不清楚脸。可这么远的距离,牧云安还能清楚地听见她口中发出的一声声尖叫。

那声音,嘶哑得几乎已经不像人了。

像绝望的野兽,还想着突围。

挡在牧云安眼前的男人身形一动,牧云安看见,那个被抓住的女人,身上赤条条的,竟是一丝不挂!

是太子哥哥的外室,那个贱人!

身子叫旁的男人看光了!

牧云安心中升起一阵快意。

好!

这下,太子哥哥就算想保她,怕也忍不下这口气!

这女人是死定了,必死无疑,死……

可下一刻。

牧云安只听身边的云媞,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凑近牧云安,在她耳边,轻声:“那不是……最疼爱你的爹吗?”

爹?

牧云安一愣。

爹怎么来了?娘不是说,夜宿玉清观,明日送嫁的人,只有娘一个吗?

可就算爹来了,他的性子,最是谨言慎行,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刻。

“啪!”

牧云安眼睁睁看着,牧殊城扬起手,给了那女人一记耳光。

这一掌应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打得那女人纵是被人架着,却还是身子一偏,险些跌倒。

牧殊城的暴喝声紧接着响起:“贱人!贱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里!你还有什么资格,做我牧家的主母!你说!你说!”

什么?

牧云安一颗心像被世间最细也最锋利的丝线缠住,一下子只觉喘不过气来。

她后脑上的那只手泄了力。

可牧云安根本移不开眼。

爹在说什么啊……什么牧家,什么主母……

牧云安瞪大眼睛,看着——

那群人中,那女人似乎是因为刚刚挨了打,心中气不过。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直接挣脱了身边两个男人!

一下子扑在牧殊城身上,径直把他撞倒!

赤身裸体地趴在牧殊城身上,女人抬起脸。

这下牧云安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

“娘?”

下一刻,云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的好妹妹,你说她,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