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遇逆着光站在那里,好像一片漆黑,夏凝忽然觉得看不清方向,也看不到光亮。
这么多年来,她都默默承受着爸爸的性情大变,妈妈的赫然离世,她被怨不敢恨,一直忍气吞声了十几年……
她唯一一次发泄,就让爸爸成了辞坤手里威胁她的棋子,成为如今这个样子。
看着她崩溃嘶吼,辞遇始终只是站在原地,手好几次想要伸出去抱她,可最终却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韩夕,带阿凝去病房休息。”辞遇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就看向医生:“张医生,我们这边聊一下病情。”
张医生看了看夏凝,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
“阿凝,我们先上去吧,在这里很多人看着,不太好……”
韩夕说着看了宋音一眼,有些防备地抱着夏凝:“阿凝,乖一点好么?”
“嗯。”
夏凝不想韩夕难堪,这才咬着唇收回目光,转身带着韩夕与辞遇相反的方向上了楼。
到了病房里,夏凝看着病床上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几近花白的父亲,心里酸酸的眼泪就那样忍不住流了出来。
她趴在夏海的病床边哭了许久,一直哭到眼泪流干,才冷静下来,红着眼睛坐在那,呆呆地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韩夕好几次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回应,就那样不吃不喝地坐了一整天,等到夜幕降临,夏海醒了过来,她才仿佛是被上了发条的木偶动了起来。
“爸?”
夏凝起身将床摇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把夏海扶起来:“爸,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夏海见了她脸色并不太好,大概是药效还没过,所以情绪还算稳定,有些浑浊的眼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个什么心理医生是你的主意?”
“是。”
“我要回疗养院,找人送我回去。”
“我不会再让你回去。”
夏凝双眸清冷地望着他,声音很小语气却异常地坚定:“我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贼窝!”
“你说什么呢?”
夏海骂了她一声,翻身想要起床,却发现双腿异常沉重,怎么也提不起来,顿时脸色大变:“我的腿……”
“医生说只是药效问题,过一会……”
“你让人把我的腿废了?”
夏海目光凌厉地扫过她:“你就那么想要报复我?想要看着我是一个废人?”
“爸,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我很清楚,你恨我,所以你不想我好,想要将我困在医院,困在这张床上,然后被你操纵,被你虐待,对不对?”
夏海的情绪越来越失控,甚至推开夏凝想要扶他的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别人面前装得孝顺,其实你根本就是想我死,早就想我死了!”
“爸……”
夏海翻身艰难地锤着自己的双腿,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恼了拿起一旁的烟灰缸就要砸自己的腿,夏凝抓住他的手,却被夏海用烟灰缸砸了头。
“你滚我不想看到你!别再这里假惺惺的!”
“爸,你冷静一点,青山疗养院给你的治疗都是假象,如果你再回去,只会……”
“你的意思是疗养院是在骗我?”
夏海脸色阴沉,嘴角溢出一抹诡异的笑,然后再次用烟灰缸砸了她的头,最后用力砸在了地上:“夏凝,我记得很清楚,那年你在日记本上写着,我想要爸爸去死,为什么死的是妈妈不是爸爸!”
夏凝身子一僵,黑白分明的眸子错愕惶恐地望着他,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看到?”
夏海将枕头砸在她的身上:“夏凝,我是对你不好,但是你对我呢?对我难道就好了?你诅咒我死,希望我死,甚至在我全身瘫痪的时候,想要把我一个人丢到m国?最后呢?我因为你被抓了,他们把我关在漆黑的房间里三天三夜,我日夜盼着你能来救我,但是呢?你来了么?你根本就是一心想要我死!”
夏凝僵在原地,双眸瞪大呆呆地看着他,仍有他将手边的一切砸向她,心里一片灰暗。
是么?
原来爸爸看到了她的日记。
是啊,她曾经在日记上写过那样的一段话。
妈妈死后,夏海对她各种辱骂拳打脚踢,她心灰意冷,心中怨恨不已,所以才写下了那句话。
可这十几年来,她做的还不够好么?
她只爆发过那么一次,就那么一次……
夏海甚至还想要将边上的玻璃水杯砸向她,好在辞遇率先一步冲进房间,抓住了夏海的手,然后命人将所有东西都收走,又让人将夏海绑在床上。
他从坏了拿出手帕,细心地擦着夏凝脸上的血:“阿凝,我带你去包扎。”
夏凝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目光灰暗地凝着他,眼里都是悲凉和自嘲。
“阿凝……”
夏凝依旧不为所动,他俯身想要抱她,却被夏凝快速推开:“就让我死了好了。”
“阿凝,你说什么傻话!”
辞遇不管她闹脾气,打横就将她抱了起来,临走之时,墨眸深邃阴沉:“夏伯伯,这十几年来,你是怎么对待阿凝的,你心里难道没有数么?你在埋怨阿凝报复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做了什么?”
“你不仅骂她,打她,还踹了她的肚子!你又知不知道,你的外孙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没了!”
“辞遇!”
夏凝猛地反应过来,双眸冷冷地盯着他:“你说什么呢?”
“这是事实,难道他不应该知道?是他一脚把孩子踢出问题的,他凭什么置之事外?”
“这件事……”
“你别再帮他说话,你看看他值得么?”
辞遇没再看夏海,抱着夏凝就向外走:“你现在应该好好养伤,本来没做小月子,车祸受的伤也没好透,在这里逞什么能?你不是恨我么?想打我么?你不养好身子怎么打我?怎么为了你那脑子糊涂的父亲报复我?”
夏海脑子嗡嗡作响,在床上不断地挣扎,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夏凝听得心里难受,可她知道,这是夏海的瘾犯了,她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