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没去医院。
张安走后,老鬼太太打电话重新约时间,说凌晨五千万汇款到账,老鬼百病全消,嚷嚷要出院张罗国际旅社开张。
定好时间初五下午六点再见,连城以为是她去拜访,没成想是老鬼全家上门。
自带饮料食材,铜炉火锅,电烤肉盘,怕连城刚住进出租房,电路没有检查,老化带不动两个功率超大的电器,还顺路买了插线板。
老鬼打完招呼,证明身体好全了,撸起袖子钻进厨房。
一系列动作迅疾,连城简直目不暇接。王姨不能让客人动手,当即去阻止。
老鬼太太腼腆拉着连城,喊住王姨,“阿姨,我们家是男人做饭,他特别爱做,您就让他做吧。”
王姨看连城,连城被婀娜温柔的老鬼太太拽着,竟挣不开,忙请她坐下。
老鬼太太坐在沙发靠边,又拉连城手,几分惭色,“之前电话,是我搞不清状况,后来签协议老鬼坦白从宽,我才知道。真是对不起,我态度太差了。”
连城轻笑,回握她的手,“不要对不起,其实我觉得你该再凶点,痛骂我够狗血淋头,或者更过分,不然——”
她看向身旁最近的波波头小女孩,四岁大,脸颊嘟嘟,眼睛圆圆。发觉连城看向她,凑近趴到连城膝上。
绝杀。
连城克制不住摸摸小女孩头发,“不然这么可爱的小宝宝,该有多伤心,将来该有多难过。”
她膝上是老鬼两个女儿里妹妹,朝她伸胳膊喊,“我不是小宝宝,我是秀秀,姨姨漂亮,抱抱我。”
双重绝杀。
连城全身都酥软,抱着妹妹不撒手。
不远处还有梳长马尾的姐姐,老鬼太太介绍十岁了,小名叫嘉嘉。王姨爱的不行,左一个口袋,右一个口袋塞的红包鼓出来。
老鬼收拾完食材,火锅开涮,他忽然拍大腿,“连城,咱们是不是忘记沈总了?三人小队聚会,少个人怎么行,我打电话摇他。”
连城犹豫,“他最近很忙,国际法庭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而且需要他亲自到场。”
老鬼拨号码,“没事,就打个电话,忙不过来,我——”
电话通了,沈黎川声音隐隐有笑意,“不忙,好巧,开门。”
老鬼瞪大眼又眨眼,他开的是外放,连城反应过来,立即去开门。
沈黎川穿着黑色长款大衣,戴了围巾手套,拎着两只袋子,面色憔悴至极,看见她笑意漾出眼尾。
“我也自备口粮,和牛,鸡枞,牛肝菌,黑虎虾,够入场费吗?”
连城注视他半晌,有些好笑,“多了,在楼下等了多久?”
沈黎川下意识抬手摸鼻子,袋子哗啦啦响的像警报,将他心虚昭告天下了。
连城让他进门,“既然来了,怎么不跟老鬼一起上来?”
沈黎川没回复,老鬼调侃他,“沈总怕你没约他,突然来了,你不让他进门。”
沈黎川微不可察的窘迫,“不是这个原因。”
秀秀正在啃玉米,眼睛一眨一眨,“我知道。”她向连城告密,“他们大人说话的时候,我都听见了。他们要送给姨姨股份,要姨姨有钱,住大别墅,买大车车。”
连城眉眼噙笑,捏捏秀秀小鼻子,“姨姨知道了,谢谢秀秀告诉我,秀秀真聪明。”
她看向沈黎川,再望老鬼,三人都没就此展开话题,热热闹闹吃完这顿饭。
老鬼收拾碗筷进厨房,沈黎川拎着几个半瓶饮料跟上,连城走在最后,关上门。
沈黎川掏出手机,递给连城,“我和老鬼合开了一家国际旅行社,股份三分。老鬼是实际经营者,多分一点,占股百分之五十六,剩下你我均分,这是资料。”
连城没接,“分文未出,白嫖的我不要。”
“怎么能算白嫖呢?”老鬼替沈黎川将手机塞到连城手里,“咱们旅行社怎么来的?是咱们三人小队在国外生死狂飙打下的家业,你不要,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特别看的起你。”连城躲不开,捏着手机,“可我没狂飙,一直是你带着我飙。”
老鬼拍手指她,“你不认账是吗?你亲口说你会飙车,然后第一次我把你落冰岛,这可不是我带你飙吧。”
沈黎川瞪大眼望连城,连城知道他想问什么,“你沈总作证,我不会飙车。那时候出门在外,技能是自己给的。我不这么说,你走的那么犹豫,回国有负担。”
老鬼一霎呆如木鸡,二十岁女孩对四十老油条,他还真的信了。红胡子搞出车祸后,他一直后悔,当时怎么就没让女车神开车。
门外突然传来王姨声音,“连城,梁文菲来了。”
厨房内登时一静,三人面面相觑,沈黎川开门,老鬼问,“需不需要帮忙?”
连城摇头,“嘉嘉秀秀还小,大人的事别影响她们,你带嫂子先回去。”
老鬼想到刚才秀秀的机灵,一时间没推辞,和王姨打完招呼离开。
走了一家人,热闹沸腾的客厅冷清下来,王姨关了电视,不安立在一旁。
梁文菲坐在沙发,打量这套房子,油坊口出四环,算城郊和市内交界处,多是二十年房龄的老小区。
装修破败,空间狭窄,布局不合理。有福不享,没苦硬吃。
而如此简陋,连城依旧能住下,说明她拒绝梁朝肃示好,坚定又坚决,而梁朝肃对她别无办法。
连城也就不会借梁朝肃手,对她展开报复。还有沈黎川在,她老老实实发挥用处,梁朝肃越对连城束手无策,越会留着她,或许还会成他的底牌杀器。
情况比飞机上设想更好,梁文菲心逐渐沉回肚子里。
至于狐天德,应该是凑巧。梁朝肃是想借此敲打她,向她示威,她尽在他掌握,并非真的知晓那件事。
沈黎川安抚王姨回房间,示意梁文菲,“有什么事,我们离开说。”
梁文菲抬手抚着肚子,她很疲惫了,惊悚过后困倦如潮水,又没了底气。沈黎川出现在这,她无可奈何,全无从前趾高气昂、颐气指使,形容低糜又狼狈。
“我今日不找你,我和连城聊聊。”
沈黎川毫不松缓,上前一步,声线绷紧的,“聊什么?”
梁文菲像望着他,又像没有望他,“与你无关,且不动手,不动嘴,心平气和聊一聊。”
沈黎川蹙眉,他的教养使他十分尊重女性,但梁文菲在底线上造次太多回,信任消耗殆尽。
“太晚了——”
“什么事。”连城隔着不近的距离,冷眼望她。
梁文菲,“你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