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为梁父解决了困境,他对连城下死手,自然怕朝肃为爱冲头,跟他决裂。
所以在医院选择上,不能太暴露目的。
这家医院,天长日久积累下的,不能见光的隐私太多,已经形成一种潜规则,对谁都口风紧,唯恐露出一丝,被人趁机抓住,扯个底朝天。
至于那两伙儿人手,他钱只要给得充足,消失得比谁都快。
届时,是手术意外导致连城丧命,朝肃就算再恨他,却还有一丝余地,不至于倒反天罡。
除了父子情分缺失,对梁家、梁氏的伤害远低于梁朝肃继续沉沦。
而他服软提前退休。朝肃身在梁家,继续肩负梁氏,一年一年时间过去,再深刻的爱恨,也被消磨殆尽。
一切终归正轨,
连城从上车开始就在后座,红胡子肥胖,占了一半座椅,她蜷缩着,身体紧贴车门,有借着身体遮掩扳动门锁。
门纹丝不动,反倒是声音被红胡子察觉,响亮嗤笑一声,“省省力气小妞,抓女人这种活儿,我们可干的太多了,你们心里想什么,会有什么反应,我们都总结出几百条经验。”
连城默不作声。
后半程,她仿佛被吓到,乖得出奇,甚至靠着窗户睡了一觉。
车停的时候,红胡子从另一侧车门下车,没有惊醒靠窗的女人。
人全部下去,连城睁开一只眼,车窗外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回收场,报废车、家电、腐朽的木头沙发,杂乱堆在雪地里。
红胡子那伙人立在旁边,正与另一伙身材彪悍的人交涉,连城听得懂英语,却猜不出英语的口型。
只看见红胡子的老大在交涉时,时不时抬手指向她,
车窗上贴了太阳膜,从外看不清里面,连城就没躲,睁开双眼,聚精会神盯着他们,期望能分析出点什么。
身材彪悍的那伙人,应该就是梁父叮嘱务必碰头的那伙儿,看身型气势,跟梁朝肃找的那帮保镖很像,是同一类出身。
红胡子那伙儿人气势渐渐被压下,仿佛服了软,身材彪悍的那伙人,大步朝她围拢过来。
连城立即闭眼装睡。
下一刻,她倚着的车门,直接被从外拽开,她不算毫无防备,依旧任由身子往下倒,然后被一只蒲扇大的手,揪住后衣领拎起来。
连城顺势睁开眼,面上惊慌失措,奋力挣扎。
拎着她的人丝毫不受影响,几步走到一辆带着车斗的越野旁,单手拉开后车门,将她塞进去。
前面驾驶座,副驾已经坐了人,那人挤进后座,与连城并排。
车辆开动,副驾的人在拨弄手机,“半个小时后到那家医院,但之前阻拦我们的那伙人马上能找过来,如果跟他们一路纠缠到医院,会引起警方注意。”
后座男人打量一眼连城,又看车外红胡子那伙人,“让他们去拦。”
副驾表示不可能,“那伙人跟我们一样专业,他们不是对手。”
连城听到这儿,心中有数了。
沈黎川老鬼找的是帮派的人,难免流里流气,能跟这伙人一样专业的,目前只有梁朝肃那群保镖。
“那你的意见是?”
副驾从后视镜瞥连城,“像刚才一样,我们拦住那伙人,让那群瘦猴子带她去医院。”
后座男人断然否决,“东方老板通知有第三方掺入,他怀疑医院有埋伏,让我们必须亲自送她去医院,手术过程也要亲眼目睹。”
连城双手猛地攥紧,手臂紧绷成一根棍子。
梁父知道第三方,岂不是已经发现沈黎川,怀疑医院有埋伏,是他察觉帮派动手脚,所以要亲眼看着手术?
连城之前预防过梁父谨慎,要人全程参与手术。可那都是在梁父没有察觉沈黎川的情况下,相隔万里,帮派说通医院推三阻四,只要态度坚决,梁父多少会退步。
但他如今有了察觉。
断然是不退让的。
副驾男人提出担心,“以那伙人的难缠,刚才那帮瘦猴子最多拖住半个小时,等我们到医院,他们追上来仍旧会扰乱我们的任务,再涉及警方,会影响我们脱身。”
连城支起耳朵,凝神细听身旁男人的决定。
“先去医院,确认医院安全后,分出人手,与那帮瘦猴子汇合,帮助他们再拖十分钟,等手术结束,立即撤退。”
连城瞳孔一缩,立时窒息了。
她刚发现怀孕,并没准备留下这个孩子,在网上了解无痛人流,手术前检查化验、等结果,需要1到2个小时的时间,手术时间只有3到5分钟,手术后的消炎工作1个小时左右。
国内与国外医疗情况不同,可能存在些许误差
可梁父压根没准备让她活,手术前检查化验自然可以略去,也用不到术后消炎。
十分钟。
十分钟,不管什么样的医院,都足够让她从生到死。
连城手脚止不住抽搐,她之前敢计划得这么大胆,并非是她愚蠢冲动,她是觉得梁朝肃既然准备借沈黎川的手,放走她,在一定程度上,他必然会帮着隐瞒,不让梁父发现沈黎川。
可她又失算了。
梁朝肃那般算无遗策的手段,不会存在他隐瞒不住梁父的情况,除非他压根儿就没打算瞒。
是她误会了吗?
从始至终,梁朝肃借沈黎川放她走,都是她根据蛛丝马迹综合起来的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论证。
现在想来,倘若梁朝肃真打算让她跟老鬼走,为何会在观鲸后,步步紧逼,先娶后爱的,那岂非惊吓到她,引发她怀疑,让她不跑了。
可偏偏——她还真逃出来。
固然有老鬼一通操作,实在大胆出奇的缘故,可梁朝肃跟她摊牌后,压根没必要放她出门,还是知道老鬼准备带走她的情况下。
半个小时后。
车辆停在一栋绿尖顶别墅前,院墙不是私人宅居的砖墙铁栅栏,种了两排低矮松树,庭院里是桦树,深冬里只剩光秃料峭的枝干,半死不活挺在那儿。
连城被人挟制着,穿过庭院水泥路,进入大门。
因为早有预约,门口护士直接领着他们上三楼,推开走廊尽头的手术室的门。
身穿无菌服的女医生,和摆弄清点器械的两个护士。
连城连衣服都没换,身材彪悍的男人直接拎她,摁倒在床。
身后一名护士开口,“手术无菌操作,请出去。”
男人从腰后拔出手枪,扣动保险栓,咔嚓一声,清脆的子弹上膛声。
医生护士当即举起手。
男人枪口一偏,示意连城的方向,“她不需要无菌环境,请加快速度。”
手术室鸦雀无声,几息后,麻醉师回到器材前,准备麻醉,护士继续准备纱布。
医生默默伫立在手术床边。
连城瘫软下去,直挺挺望着头顶明亮刺眼的无影灯。
是如同那几年,梁朝肃强压她做输卵管疏通手术一样的灯光。
她这一生,二十二年。
前十八年因他更加快乐,后四年因他受尽委屈,支离破碎。
最后距离她二十三岁生日还有三个月时,她因他而死。
连城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