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圆,我知道我是个无趣的人,无趣,自私自我,总是不懂得女孩们的心思。”羽淮安说。
再一次,沈珠圆抿紧嘴。
“沈珠圆,我可以学,学他让你感到舒心的一切一切,学他在旅途中所给予你的便捷和安全感,我的个人物件放在双肩包里,左手拉着你的行李箱,空出的右手可以预防人潮密集时牢牢牵住你的手,这样就不会错开彼此。”
“如果你烦了我总牵你的手,那它就可以用来挡住低头族们撞上你,再不然,它可以拿着卖给你的热饮,等到它稍稍冷却,再把它给到你手里。”
额……
本来沈珠圆想反驳他,她又不是没有手拉行李,但就是什么话也没说;她还想反驳他,她也是长眼睛的,看到低头族自然会避开;她更不是需要男友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里的女孩,从前不是,现在也不是。
可她就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下秒,沈珠圆意识到就在刚刚,她意识里出现了“男友”这个称谓,在潜意识里,羽淮安是作为沈珠圆“男友”的存在。
不,不不,还没到那个程度。
目前,她只接受自己和羽淮安举行过婚礼,两人还有了孩子的关系,可一细想,这两层关系加起来远远超过“羽淮安是沈珠圆男友”的程度。
该死的。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偏偏,这会儿,羽淮安距离她很近很近,羽淮安看她时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诺亚,她怎么也做不到对他狠下心来。
狠下心来告诉他。
“羽淮安,你可别指望我,你知道我现在的状况。”
羽淮安还在说话,说光学一样肯定不够的。
“从此时此刻起,羽淮安还需要去学习当一名合格的倾听者,倾听沈珠圆所有烦心事,房客很难缠,‘没事的,你可是沈珠圆’;妈妈怎么还没醒来?‘明天妈妈就会醒来,明天没醒来还有后天来着,总有一天妈妈会醒来,妈妈怎么可能舍得离开圆圆。”
“圆圆怀念爸爸做的海鲜烧烤时,‘嗯,的确,也只有沈宏基先生才能做出让圆圆嘴里吃着,眼睛盯着盘里,提防宋金出现整盘拿走的人间美味。’”
沿着那缕声线,沈珠圆依稀看到夏天傍晚在院子里吃爸爸海鲜烧烤的自己。
爸爸的海鲜烧烤怎么会这么好吃?怎么会这样百吃不厌?心里满足得很,忽然,小巷传来脚步声。
这是谁的脚步声她还能不清楚吗?
脚步声是往他们这边来的。
一定是宋金知道今晚爸爸做了海鲜烧烤。
绝对不行。
宋金只能吃她不要的,可这是爸爸做的海鲜烧烤,哪有不喜欢吃的。
眼睛看到地是院子里提防宋金到来的自己,耳畔听到地是轻轻浅浅的“圆圆。”
“嗯。”
“圆圆很怀念那个时候对吧?”
点头。
她被搂入了一个怀里。
她在那个怀抱里长长久久地呆着。
头顶传来了温柔的声线。
“你看,这些我学得很快,如果沈珠圆喜欢,我可以学更多更多,学他对你赞美方式,学他如大哥哥般一遍遍告诉沈珠圆那没什么的,学他在沈珠圆感到沮丧时如何逗乐你,学他所给予你的扞卫和守候,学他时不时的幽默,学他的成熟稳重。”
“沈珠圆,这样可好?”
思绪被头顶那缕温柔声线牢牢牵引着,就像置身于睡梦里头,你呓语着一些再琐碎不过的日常,然后坐在你床前的人顺着你的梦呓问你可好,下意识间你答出了“好”。
那简短的发音还没从舌尖散开,来自于身体所传达的窒息感让她呼出“疼”;再之后,是“羽淮安,你把我抱得太紧了。”
回过神来,沈珠圆意识到这并非来自于梦里。
此时此刻,她正置身于羽淮安怀里。
羽淮安把她抱得可紧了。
一把推开他,那句已经冲出她喉咙的“不算,不算,我刚刚说的话不算”却在触到羽淮安的眼睛时咽回。
羽淮安眼底分明涌动着薄薄浮光。
她有过长达四年单恋一个人的滋味,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羽淮安那番话和那句“沈珠圆,这样可好?”背后意义。
四目相对。
“沈珠圆,你刚刚答应了我。”说这话时,那层于他眼底的浮光眼看……
迅速低下头去。
“沉默代表默认。”他说着。
继续低着头。
他说“沈珠圆,我要倒数了,如果我倒数完你还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就等于认同羽淮安和沈珠圆要在一起的关系了。”
“沈珠圆,倒数要开始了。”
然后——
“三、二、一!沈珠圆倒数结束了。”
沈珠圆猛地抬起头来,冲着羽淮安喊,哪有这样的哪有这样的?
“哪有怎么样?”
“倒数难道不是从十开始吗?羽淮安你在作弊。”
“百米赛道就是从三倒数开始的。”这话羽淮安说得无比的惬意。
好吧好吧。
不对不对,也就用不到一个眨眼功夫羽淮安就完成从三到一的倒数;不不,压根还没有到一个眨眼功夫。
哪有这样的?
在她哪有这样喃喃自语声中,羽淮安再次把她拥入怀里。
羽淮安的声音响于她头顶——
“沈珠圆,我们现在是在一起的关系了。”
抿紧嘴,任凭他在她头顶上一次次重复着“我们现在是在一起的关系了。”“羽淮安和沈珠圆现在是在一起的关系了。”
真是的,再这样下去她非得接到邻居投诉不可。
“闭嘴。”
“沈珠圆,我们现在是在一起的关系了。”
真是……
“知道了,知道了。”没好气说。
伴随她那声“知道了知道了”周遭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轻触着她垂在肩上的发,她脸贴在他怀里。
因为贴得近,她可以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是心动的声音。
那么那么地为她的存在心动着,永不停歇永不疲惫,时而是藏匿于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时而是暴风雨夜里击打海岸的狂潮。
听着他的心跳声,和从前她为他的心跳声一般无异。
只是……
只有一个人的心动声。
此时此刻。
藏于她皮囊下的那颗心,安静得很。
上周,沈珠圆特意去了趟罗马。
前去罗马是为了见一位名字叫周青的情感认知障碍患者。
周青是沈珠圆能找到的最好模版,周青和她一样在温州出生,后来移民到意大利,二十七岁结的婚,现在是名妈妈。
谈到家庭生活。
“它让我获得了满足感。”周青告诉沈珠圆。
在周青描述中,虽然她没法像一名正常人对自己丈夫和孩子说出“我爱你”但她把所有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自己家庭丈夫孩子身上。
从某种层面上,那也是爱,周青认为。
“我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期待明天到来,在新的一天里,我努力经营家庭,学习烹饪插花,天气好的周末和丈夫孩子到公园野餐露营,提前数月开始计划长假到来时的长途旅行。”
或许,她也可以像周青一样,努力经营她的家庭,从罗马回来后,沈珠圆一直在想。
那天,周青还带沈珠圆去看了她的家。
如周青形容地,它看起来和很多正常家庭一样,随处可见一家三口郊游踏青庆祝节日的影像,照片里三人笑得十分灿烂。
更何况。
那有可能和她组建家庭地是她从前单恋了四年的男孩,且,两人连孩子都有了,诺亚是那么聪明可爱。
所以,她也许可以。
想到这,沈珠圆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羽淮安说清楚。
清了清嗓子,语气很是严肃地警告羽淮安,不许做出像今天下午那样的幼稚事情。
“你让我在姚子健面前丢尽了脸。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进了咖啡馆,不是说你不能去,而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你的行为显得莽撞粗鲁,对了,你还坐在我们隔壁座位,你这是想监视我吗?”沈珠圆越说越气,“我们还没说好在一起你就已经这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没错,后来羽淮安在她警告下是没再进咖啡馆。
可接下来这家伙都干了些怎么?
在沈珠圆和姚子健说话期间,他就开着车绕着咖啡馆,一圈一圈绕着开,导致于她最后连和姚子健拥抱告别也没有。
羽淮安静静听着,一副很听得进去她话的样子。
嗯,这还差不多。
“以后不许你那样了。”她和他说。
羽淮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对了,离开前姚子健让她转告羽淮安一句话。
姚子健那句话是这样说的“以后如有需要,我还会借青蛙小姐客串我的临时女友。”那会儿,沈珠圆觉得没必要把这话转给羽淮安。
但这会,沈珠圆觉得既然她决定要和羽淮安在一起,万一姚子健某天真需要她客串他临时女友呢?
沈珠圆原封不动转交姚子健的话。
听完,羽淮安脸色并不是很好。
他问了她的意思。
那还用说吗?白了羽淮安一眼。
“也就是说,如果善解人意的姚子健给你打电话,对你说‘青蛙小姐我需要你以我女友身份陪我去参加亲友会。’然后,你就会按照他的要求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然后坐上他的车。”羽淮安如是说到。
抿嘴。
“亲友会自然少不了喝点酒,到时善解人意的姚子健医生当然就送不了青蛙小姐回家了。”羽淮安继续说道。
这会儿沈珠圆心里拿不准羽淮安那话背后意思,在羽淮安问她到时会不会打电话让他去接她,下意识答出“那倒不用,我可以自己叫计程车。”
可不是,毕竟羽淮安是她男朋友,而她却在扮演别的男人女朋友后打电话让自己真男友去接她显得没心没肺。
虽然,她的确是没心没肺的人。
下秒沈珠圆意识到自己中了羽淮安的圈套。
如姚子健需要,她会向姚子健出借自己。
该死的。
沈珠圆朝羽淮安扑了上去,愤愤不平质问:“刚刚还说要学习人家善解人意来着,耍我,套我的话这就是你交出的成绩单吗?子健就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让我难堪。”
羽淮安也不甘示弱冲她喊“你到街上随便找个男人问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女人出借给另外一个男人。”
女人?
她答应和他在一起还没过去半个钟头来着,怎么一下子,她就变成他的女人了。
“羽淮安,不许你胡说八道,我才不是你的女人,我只是答应和你在一起,我才不是你的女人,我又没和你睡过,我怎么就成为你的女人了。”
因她这句话周遭瞬间安静了起来。
安静得很。
而此刻,她正在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方式坐在羽淮安身上,双手缠在他颈部上,双腿盘在他腰间。
本来,沈珠圆是打算给羽淮安来个先发制人,一旦她在口头上讨不到便宜,就给他一个剪刀摔。
此刻羽淮安也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对劲地还有他的呼吸气息。
慌慌张张从他身上起身,下床,迈出两个大步,沈珠圆来到窗前,迅速打开窗户。
开完窗户,羽淮安双臂就从背后环了上来,把她牢牢环于他怀里,那声“圆圆”轻轻响在她头顶。
再之后,是一阵低低的耳语。
一番耳语后,他的唇贴在她鬓角处。
而她,在心里把他和她的耳语分析了番,言语磕磕绊绊问“你,你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他在她耳畔笑,那笑仿佛都要钻进她耳朵里,那笑就像是细小会游动的物状在挠她痒痒,她很想躲开,但又不晓得怎么躲开,唯有……唯有……
轻轻扯他手,低声说“放开我。”
“不放。”他说着孩子气的话。
而她脑海里还残留着他于她耳边窃窃私语。
他说他知道圆圆有个地方长了个小小粉粉的东西,比大的那个小得多,他说那不是痣,是她十四岁高烧后留下的,一开始因身上多了个东西她心里慌得很,但因为那个小东西长在的位置她不方便给妈妈看。
抱着“死也不会给妈妈看”的决心藏着掖着。
那阵子,圆圆为了那忽然长出来的小东西烦恼不已,圆圆以为那是得了不治之症的症状,那会儿,她连遗书都准备好了。
再后来,那小东西就变成像痣一样的了。
一个月过去,圆圆还是活蹦乱跳的,于是呢,那就成为了妈妈不知道只有圆圆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洗澡时,圆圆偶尔会想没准……没准以后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存在,这个念头总是会让圆圆害羞得把脸躲在浴巾里。
“糟糕了,有第二个人知道连妈妈都不知道长在圆圆身上的秘密。”他和她说,他还让她猜那知道了圆圆秘密的第二个人是谁,他还说可喜欢圆圆身上的秘密了,他说他……
听清他的话,沈珠圆都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该死的,怎么能……亲上去,那……那是不能亲的地方。
最后,羽淮安还说了。
“沈珠圆,都这样了,你还不算我的女人。”
顿脚。
即使那样,也不关沈珠圆的事情。
没错,是那样的。
和羽淮安做那种事情地不是现在这个沈珠圆。
所以,她不是羽淮安的女人这件事情绝对、百分之百成立。
想到这,脚狠狠踩上羽淮安的脚。
恶狠狠说:“那是你的事情,总之我没和你睡过,所以,我不算是你的女人,以后不许说我是你的女人,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