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打草惊蛇。”
事已至此,阮桑枝也没有必要再掰扯什么,她默了一瞬,索性将花鸢拖到屋内,顺便落了锁。
这间屋子位置偏僻,正巧与工坊处在对角之上,却有一条通往地下莲台的暗道,可供绕路前行。
考虑到她和沈枯二人毕竟是势单力薄,不宜正面冲突,所以直捣黄龙,摧毁那批特殊的弩箭之后迅速离开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走这边。”
阮桑枝按下机关,一条狭窄的甬道凭空出现。
她从桌边取来烛台,昏黄的光映照出两侧冰冷的石壁,抬眼望去,看不见尽头。
沈枯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宛如无声的影子。
“我——”
在他讲话的瞬间,阮桑枝骤然转过身,伸指抵住了沈枯的嘴唇,用目光示意他别出声。
“哒、哒。”
甬道的另一端传来深深浅浅的脚步声,或轻或重,时而急促时而缓慢,像是在寻找猎物踪迹的猛兽。
出口有东西把守。
杀它倒是容易,可若是因此惊扰了其它家伙,势必得闹出不小的动静,到时候再摸到工坊就麻烦了。
沈枯嘴唇微动,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道:“不如我去引开它们?”
阮桑枝摇了摇头,自己尚且不敢硬闯,何况空有一身世俗武功的他,真去当了诱饵,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天狼已经死了,所以如今秀水山庄存在的邪物大概率不是傀尸,结合最初遭遇的恶心幻境来看,现在控制山庄的人必然极为精通阵法之道。
先前遇到的老叟和花鸢皆是厉鬼所化,短时间内凝聚躯壳……一般情况下无法实现,但秀水山庄刚经历过血腥惨案,冤孽横生,若是有这大阵源源不断的吸纳阴气汇聚于此,就能将其变成养鬼的炉鼎。
傀尸没有自我意识,对付起来简单粗暴,就是一个“杀”字诀。可厉鬼多是阴险狡诈、残忍凉薄,道行高的更是不惧阳光不畏术法,与常人无异,令人防不胜防。
但是话又说回来,只要是鬼,就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魂根。
强如狄胜,也会因为骸骨落到了李迁手中而不得已听命于他。兰舟从不离身的把柄墨色骨伞,也正是魂根所在。
阮桑枝握着烛台,一缕魂力自掌心裂纹蜿蜒向上,柔和的火苗霎时被染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瞧着沈枯有些微妙的神色,阮桑枝只当他是好奇,便解释道:“这个叫魂灯,能以假乱真的障眼法。”
还好自己手里有个现成的法器,如果那只离得最近的厉鬼将此当做自己不翼而飞的魂根,定要急匆匆的过来查看情况。
玄门中人很喜欢用这一招,屡试不爽,尤其是经验不足的厉鬼,闻着味儿了必然上钩。
“啧。”
沈枯下意识的蹙眉让她不由得多留意了几分:“怎么——”
一阵劲风呼啸而过,阮桑枝连忙侧身躲避,狭窄的甬道变得更加拥挤,两人之间几乎毫无间隙。
那厉鬼就站在几步外,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手中的烛台,发现并不是自己的魂根之后,瞬间恼羞成怒,作势便要扑过来。
可为时已晚,请君入瓮之计,进来了就没有出去的道理。
阮桑枝抬手唤出魂剑,直直刺穿那厉鬼的心脏,当即灰飞烟灭。
“快走!”
她忙不迭将燃着绿火的烛台放在甬道里,这样一来,其他鬼就会觉得自己的同僚只是在这里偷懒罢了,并不会来此查探。
回身去拽沈枯时,却发现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沈枯?”
看着他失去涣散无神的瞳孔,阮桑枝眉头紧锁,正要摸上灵台时,他才后知后觉的醒了过来。
“阿桑。”
阮桑枝心神一颤,手腕上移,难以置信的轻抚他的脸颊:“燕璟?”
久别重逢的太子殿下顶着沈枯那张脸,格外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让人膈应的头皮发麻。
“好、好。”燕璟多半也是被魂灯吸引出来的,但现在并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阮桑枝没有犹豫,拽着他继续前进:“我现在要去把秀水山庄里所有阴铁铸造的弩箭毁掉,阿璟,你能不能感应到什么?”
闻言,他笑意微敛,不疾不徐的开口:“好像身处漩涡之中,有一股力量将我往深处推,却又让我莫名的精力充沛。”
“许是阵眼所在……哪个方向?”
燕璟眉眼微挑,隔着袖口处的布料反握住阮桑枝的手腕:“现在该我带路了。”
这时候了,还醋着呢。
捏着自己手腕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没造成什么不舒服,或者说在知道燕璟就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阮桑枝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了,现在可谓是看什么都顺眼。
但最终的视线还是落到了他身上。
若是两人站在一起细细比较,沈枯的眉眼则比燕璟更为精致凌厉,哪怕不说话也给人不能招惹的印象。而燕璟的长相随了先皇后,温润大气,见之如沐春风,正儿八经的国色天香。
这时候,阮桑枝反而感谢起夜夜造访的噩梦,给了她见到燕璟的机会,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
“就是这里。”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莲台,其上诡异的符文排列的密密麻麻,红线缠绕的铃铛交错悬挂,让人看着就毛骨悚然。
“阿璟,其实我原本是打算稳妥行事的。”
阮桑枝笑了笑:“但如果有你在的话,闹出点动静也无所谓吧。”
在燕璟无奈的目光之中,她转头看向昔日歌舞升平的莲台,纵身一跃,提剑便砍,霎时铃铛响彻,符纸碎屑混着红线纷飞如雨,散落一地。
“这下真得逃了。”
话虽如此,可阮桑枝勾起的唇角上看不出丝毫惧意。
不知从何处传开一声刺耳的尖啸,浓灰色的阴气形如鬼爪,从四面八方向站在莲台中央的两人袭来。
阮桑枝扯开断落的红绸为鞭,耀目的金色魂力宛如潜海游龙,几息之间便撕开了一条通路:“走!”
燕璟闻言,单手将她捞进怀里,运起轻功在楼阁飞檐中辗转腾挪,直至天光乍破,夜幕散去,风雪停滞,抬眼竟是难得的凛冬晴日。
“客人,鉴宝会就要开始了,还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