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今天赶大集回来的早,吃过午饭又上山背了一趟蕉芋,这会儿正一趟趟的挑水,大哥和大伯还在山上没回来。
后院已经堆了一座小山,但这父子俩似乎挖上瘾了,喊也喊不回来。
江老头倒是很能理解,有能吃的粮食在山上没人要,真的恨不得立刻长了三头六臂,背回来囤家里。
要不是他们家秋粮还没够数,他都想上山挖……粮食轻轻松松一挖一麻袋,搁谁谁想回家啊!
江二挑着水回来,刚进门看见板车,就开始找弟弟。
“小六,六儿,你在哪儿?”
江小三从灶房里探出哀怨的头,语气幽怨的说道:“我也回来了,你为啥不喊我?”
把正在四处张望的江二吓一跳,水桶里的水都差点荡出来。
忙稳住水桶,冲着傻弟弟讪讪道:“啊,这不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吗?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需要您的仆人我,为您捶腿吗?”
田云花一边切猪头肉,一边笑。
江小三儿听见他二哥阴阳怪气的声音,又翻着白眼缩了回去:“有毛病。”他哪里是自己的仆人,自己是他的仆人还差不多!
从后院儿闻声赶来的江六,看见二哥正往灶房的水缸里倒水。
“二哥你喊我?”
“是啊,你不是要找水菜吗?大姐和小妹在小菜地沟那边发现老大一片,你去看看不?”
水菜喜欢长在小河沟里,每年十一月到三月都能吃到这鲜嫩的野菜,今年估计气候比较热,提前就发了。
听奶奶说,她们的上一辈,是没有见过这种菜的,新朝开始不禁海运,河沟里就突然出现了这种野菜。(宝子们请轻喷,作者真的不知道西洋菜在古代要怎么合理出现,只能这样安排它出场了,介意的朋友可以忽略这个菜)。
这菜十分的鲜美,可以和豌豆苗媲美,江家也种了豌豆苗,已经出苗了,但还不能摘。
听见水菜发了,江六一下就来了精神,赶紧找自己的背篓去摘。
江小三觉得他弟弟真的精力很旺盛,整天到处转悠也不嫌累,问道:“你还不饿啊?吃块儿烧饼不?一会儿又饿晕了。”
“不饿。”说着就跑了。
田云花切肉的手一顿:“咋?在码头没吃?”儿子带回来了四个烧饼,原以为他们都吃过了。
江小三小声说道:“没吃呢,就我和小叔吃了,说是不饿,人家请他吃过了。”
原本已经把猪头劈开,留一半明天吃的,听了儿子这么说,又从木盆里把另外一块拿出来。
既然有水菜,那这一半就做成猪骨头锅子吧。
水菜怎么样都好吃,生吃很像萝卜,吃起来有一点辣舌头,过了热水又能吃出清甜味儿。
如果是骨头汤里放水菜,那味道简直别提了,每人能吃一大海碗。荤油炒的水菜,里面放点蒜末和咸盐,就是那半个月不吃肉,也能轻松安抚肚里的馋虫。
这菜哪哪都好,就是清洗时得特别注意,里面有很多水蛭,不光是藏在细叶里,茎干里头也会钻进去。
有一年炒的水菜,是她家小姑娘洗的,估计洗的时候没注意,热锅里刚放入水菜,里面没洗干净的水蛭就开始往锅边爬……
自那以后,江家人洗水菜都会把细杆儿撕开,就为了防止再出现水蛭乱爬的景象。
江六背好背篓,又急匆匆进灶房:“大娘,那猪头你记得全烀了嗷,明儿个我要带点给别人尝尝。”
田云花应声:“知道了。”本来也打算全做了的,吃不完明早又吃。
这几日吃的油水比以往半年都足,田云花有时候都会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江六和二哥一起出门,小菜地和村东头离的不远,那片菜地的下方有一处河沟,平时浇菜用,河沟里也是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很干净。
水井里的水一部分来源于山泉水,一部分是地下水,如果光靠山泉水,九河村男女老小加起来有四百八十口人,目前共计九十二户,肯定是不够用的。
在清溪镇治下,一个村九十多户不算多,最多的一个村里有一百四十多户人家。
田地税是按户收,像江家没分家,家里的水田和耕地都记在江老汉名下,有要分家的,也会划了家里的田地出去。
没有田地的人上不了户(作者私设),梁狗蛋想分家,但他爹不同意,所以他分不了,不会划田地给他,他自己也没钱买不起田地,立户的最低要求为一亩田二亩地。
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入赘,如果他愿意入赘别家,那么他的户籍可以挂在女方家。
小菜地种的都是金贵菜,像莴笋、波棱菜、篷花菜、番茄、花菜就种在那边,有的人家最多一分地,有的只有一小溜。
江家当时在这边就只有一小块地,勉强能种些金贵菜,剩余的地补足在了大菜地,今年江家在小菜地里种的是番茄,前两个月就卖了,卖了一两银子。
自己留下的番茄粒儿做种,发出来的芽太细发黄种不活,每年都要在农司购买新种,还不一定能买到的上,够种采用的是摇签方式。
建村时分地也是要钱的,测量的官差会评断土地的价钱,当时江家给的钱少,分的田地都不算很好。
番茄和篷花菜的菜种很贵,一小包里面不过几粒,就要五十文,菜种的发芽率比起其他菜种,也不算高。
九河村扎根儿的时候,正是这新菜种扩大种植时期,官府免费给了新种子,每人只分到了几粒,这两种菜种出来会有人来收,给的价格都很高,说是要卖到繁华的都城里去。
等江六到小菜地的河沟时,他的两位姐姐已经摘了好些水菜,他五姐更是站在了水沟中间。
江六不赞同她这样,喊道:“五姐,你快出来,小心水蛭吸你血啊。”
小时候不懂水蛭的可怕,光着脚在河沟里摘水菜摸螺蛳,结果把水蛭喂的都变拇指大了,害怕的一拔,结果它就这么断了……
那时的江六害怕极了,哭着跑回了家求救,奶奶轻轻拍打水蛭周围,又给涂了点盐水,终于把它全部弄出来。
从此以后,江六再也不敢光脚光腿下河沟,跟着他哥哥们摸河蚌,也是只敢蹲在石头上,这样的后果就是不停的摔屁墩儿,石头上有青苔,很滑。
江瑚毫不在意:“没事的,我这下面有一块石头,是你离太远了看不清。”
大姐江珊也只敢蹲在水沟边儿上摘,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妹妹:“你要是敢摔了,回家看娘不揍你。”
“还有啊,你的衣裳我不会帮你洗的,你自己洗。”
江瑚一听就撅嘴,姐姐老是用娘来吓她,但想到她娘铁手的厉害……
算了,中间的也还没好多少,可不是因为怕挨揍呢,一会儿她要是摔沟里成了泥猴子,再溜一大圈才回家,那多丢人啊……
扶着姐姐的手,江瑚从中间的石板上跨了过来,这大咧咧的动作,又让她大姐逮住她不停的念叨。
什么姑娘家要注意仪态,等你到说亲时候人家会笑话你的,说你粗鲁的像个小汉子,这样的女儿家不好找好婆家的。
江六和五姐充耳不闻,说吧说吧,反正被说也不会掉块肉。
大姐越说越难过,仿佛已经看见妹妹被挑剔被刁难的样子,心情一下低落起来。
“呵呵呵,大姐,没关系的,咱们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必在意他人眼光,人生在世不过尔尔,任它东南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