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细雨凉风,四九城永定门站,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送别亲友。
一行队伍缓慢前行,每一刻都有人转头告别。
“好久没来了,人变得多了,亮堂不少!”
娄鸿业穿着一身浆洗发白的工装,头发也有些凌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感慨,表情算不上悲伤,但离着喜悦十万八千里。
赵成配合的点了下头,“虽然车票不便宜,但出行方便不少!”
说罢,赵成鼻子微微一耸,眉头顿时皱起——车站里的气味有些复杂,往常出差也来过,但一直没有适应过来。
由奢入俭难,习惯了高铁站的干净整洁,再来适应现在的火车站,实在是难为了赵成。
“真不去送送?往后想要见面可就难了!起码要折腾三天才能见一次!”
娄鸿业看着回头打招呼的儿子,顺带着也注意到隔着一段距离的郭家母女。
赵成摇了摇头,“又不是生离死别,见面不难!”
说罢,赵成瞥了一眼不远处依依不舍的几人,都是过去四九城排得上的有钱人,他躲在一边就是不想跟这些人有交集。
毕竟跟娄半城认识还能用娄晓娥的邻居关系来解释,若是跟太多有钱人熟悉,那可就脱离阶级了——哪个工农阶级会在一众资本家中如鱼得水!
娄鸿业也清楚这一点,没再细问,毕竟他自己也在避嫌,只不过刚刚受到上面表扬,行事上没赵成这么小心而已。
片刻后,娄鸿业转过头压低嗓音:“你那个朋友,是哪里人,看起来年纪真的不小,这长途颠簸还是在冬天,身体能受得了吗?”
眼见几人已经陆续走远,娄鸿业想起赵成带来的那个老人,虽说看着身体康健,但起码有60岁,心忧不已。
倒不是出于人命关天这种高尚想法,纯粹是不想在路上有麻烦。
毕竟他答应要保着三个人南下讨生活,万一出事,他没法向赵成交代。
能在粮荒的时候找到一大批粮食,娄鸿业要是相信赵成只有明面上学校里的这些关系,他早就该死了。
“放心,忠伯练过,身体比年轻人都好!”
赵成无所畏惧,有着机械人保驾护航,就算是港城鱼龙混杂,天天火拼,郭家母女的安全依旧没问题,很多计划也可以施展开。
“那就好,你那天要送一个老人南下,我心里还真有些害怕!”娄鸿业转头看向儿子娄荣国离去的方向,自嘲的摇了摇头。
赵成瞥了一眼,“惹麻烦的事,我也不会傻到去做,放心!”
“也是,赵小兄弟消息这么灵通,绝非池中之物,是我多嘴了......”
娄鸿业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能在这个时节想到送人南下避难,不光是要预知危险,更要有靠山,这才能有准确消息。市井消息最多做个参考,不可能能让他做出壮士断腕的决定。
如果他没有靠山,连消息都不灵通,说不定也以为花好月圆,乐呵呵等着挨批斗。
然而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赵成的靠山是谁,排除不可能,他可以确定,赵成的靠山比他们几个都要硬。
【后生可畏......让闺女跟赵成搞好关系这一步,肯定走对了!】
想起今天全程没露面的女儿娄晓娥,娄鸿业的双眼闪过一抹精光。
片刻后,南下团体的影子都已经消失,几人连招呼也不打,陆续离开。
娄鸿业松了口气,扫视四周,队伍长度丝毫未变。
“赵成小兄弟,要不是你,我现在站在这地方都要担惊受怕!”
娄鸿业语气里带着些许落寞,连带着谭雅丽的头颅也有些低垂。
从前他出去谈生意,坐火车不在少数,每一次都是前呼后拥,十几个人,排场给足。
现在连送儿子都要小心翼翼,见到朋友也不能搭话,害怕警察注意到还要装作无所畏惧——虽说不是贼,但做着贼的勾当。
赵成苦笑摇头,没有出声,娄半城夫妇也不再说话——暗地里发发牢骚而已,也没什么解决办法,无非是熬着。
赵成跟娄家分别离开,出了火车站就上了公交。
【南下的事情解决了,明年毕业还不知道会分到什么地方,但级别肯定是保留着,工作年限早就够了,毕业之后直接考工程师......】
赵成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蒙蒙细雨,心头却一阵火热。
现在唯一算是弱点的地方也已经安排妥当,之后只要不出岔子,平安等到改开,之后就能大展拳脚。
哪怕是不追风口,按部就班走下去,凭着他老师在学校和部里的关系,也能配上京爷的名头。
..........
回到小院,赵成本打算温书备考,毕竟学校的期末考可是不留情面的,若是成绩不理想,少不了一顿训斥。
毕竟能参与项目的机会,本身就是用成绩换来的,虽说沈青老师有些任人唯亲,选用了这些熟悉的学生,但成绩依旧是硬指标。
然而,刚刚进院,还没打开屋门,就看到煤球蹲坐在客房前面,见到赵成回来,汪汪叫了两声,然后领着赵成到门前,示意他打开房门。
郭家母女,走的时候提着两个包,终究是跟回村不一样,连煤球都看出来了。
“......她俩走了,往后院里只有你和我,以后我要是回不来,给你做饭的活可能就要卫国来了!”
赵成透过窗户看着客房的陈设,一切如旧,只是人不在了。
煤球呜咽了几声,不愿离开,赵成笑骂几句之后,把煤球抱到了正房。
“你还真是认人,我这个正牌饲主都比不上,今天罚你多吃块肉!”
房门开关之间,冷风骤然灌入,好在屋里煤炉未曾停下,屋里依旧温暖。
进门后,赵成从农场空间端出一碗白水煮肉,放到煤球面前的食盆,而后看着煤球埋头干饭的样子,神色莫名。
“你倒是好,不知道愁,枉费小月亮养了你这么久......”
说罢,赵成坐回书桌,摊开课本,怔怔的望向窗外。
良久,赵成收回目光,长叹一声。
“......早知道今早送行的时候伤感一下就好了,这时候才想起来,真是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