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赵成的到来,娄鸿业虽有预料,但依旧是颇感意外。
最近几年,他们这种人处境越来越尴尬,往日的关系虽然还剩下一些,但是都有默契,尽量不来往,保持一个最低姿态。
然而,即便是最低姿态,娄家依旧比其他人过得好太多,特别是当下,不少人已经在饿肚子,相比之下更是显眼。
虽说娄家也已经做了不少表面功夫,吃穿用度都跟工人阶级一样。
但很可惜,没人会信。
树大招风,不是虚言。
当初四九城比娄家有钱的不在少数,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结果让他得了个娄半城的名号。
苍天明鉴,四九城卧虎藏龙,凭他一个不到三代的暴发户,哪里来的这个底气,不过是被人推上去的。
现在要挨刀子了,自然是他首当其冲。
娄鸿业对此很是头疼,因为,他真的有一大笔资金藏了起来,甚至有不少已经通过关系送到了南边。
之前从女儿娄晓娥那里得知赵成想要送人南下,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毕竟狡兔三窟,作为生意人,鸡蛋肯定是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小赵,古物文玩这东西,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是真想研究,最好找一些当代大家,他们才能研究出门道来!”
“我还认识几个人,你要是真心喜欢,可以找他们学学,只是现在他们过得也不是很好......”
赵成闻言,哑然失笑。
有了行家做保的古董,假的也是真的,但他可不敢沾这个。
破四旧就要到了,这时候明目张胆搞古董可不明智,到了时间肯定会被拉出来批斗的,况且他本意也不是来讨教学问。
“娄先生说笑了,我研究古董也就是图个乐,今天来主要是感谢一下伯父你给送的礼物,实在是贵重,我受之有愧!”
娄鸿业扫视一圈,见赵成没有其他动作,这才稍稍安心。
他送黄金,目的是投石问路,毕竟赵成跟他一样,想要送人南下,说不定是从哪里得到些风声。
若是因此被钓鱼执法,那就亏大了,恐怕剩下的家底也要全交上去,儿子南下的事也必定无望,这对娄家可以说是灭顶之灾。
松懈下来之后,娄鸿业也开始琢磨起赵成的来意。
本来赵成这个级别,还不值得他如此慎重,但现在......
“小赵,你恐怕也不是来聊古董的,有话不妨直说,如果到了南边需要帮助,我也还有些人脉能帮上忙!”
赵成微笑着摇了摇头。
郭家母女到了南边确实需要娄家的人脉帮扶,但娄家留在这里的黄金反正也带不走,还不如顺便帮他做些善事,也算积德。
总之,他全都要。
“伯父不用担心,我也要送朋友南下,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但伯父是生意人,最近各地灾荒,就不想做些什么?”
娄鸿业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现在各地都在闹饥荒,粮食根本不够用,这时候你要是想发国难财,我就全当你是来吃饭的!”
赵成无奈。不论娄鸿业是为了试探还是其他 ,能第一个想到发国难财,就说明平时好事干的不会太多。
但鄙视归鄙视,有些事该干还是要干。
“娄先生说笑了,现在这种情况,发国难财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要被打靶了!”
“娄先生现在情况应该不好,家里有些东西,放着也只是生灰,见到这么多人挨饿就没有什么想法?”
听到赵成的话,娄鸿业心中一阵忐忑。
想帮忙吗?
太想了,现在是他求着别人给个帮忙的机会,毕竟要是等到别人上门,恐怕他的结局不会太好。
毕竟历朝历代,莫外如是,这还是他曾经押宝押对了一部分,平日里也没有多大恶行,才可能有这个机会,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现在坟头草已经换了几茬。
但是,现在是全国性缺粮,国家都没办法,他能想到的办法,上面肯定都已经用过了,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变出粮食来。
半晌过后,娄鸿业双目微闭,揉着太阳穴。
“小赵,我是个中国人,当年也是给红军捐过物资的,看着有人受难,心里也不好受!”
“而且......,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堪忧!但凡是个机会我都得求着!”
“没错,我确实还有些家底,现在国家也缺粮食,作为生意人,我知道现在出手必定是稳赚不赔,但是现在没粮食,总不能让我直接出钱吧!这东西也不能吃喝......”
娄鸿业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家里剩下的黄金财物不少,若是真有办法能换成粮食交上去,那就是雪中送炭的功劳,算得上是块暂时性的免死金牌,求之不得。
但要是想交钱用于买粮,那纯粹是脑子有坑。只要敢把财露出来,恐怕就只能被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毕竟国难财不光是商人会发,抗美援朝,那些劣质药和黑心棉,是商人干的,但验货的可不止是商人。
能多方下注守住部分家业,还能及时看清局势送儿子南下的娄半城,显然不会认为自己把钱财交上去就能有个善终。
然而现在,能供他走的路实在不多,现在他连出四九城都不敢,只能送儿子南下。
对于这些内情,赵成凭借前世记忆,也能分析个大概,甚至比娄半城还要清楚某些细节。
“伯父若是有心,我知道有个人能弄到粮食,只要你不问来源!”
赵成话音落地,娄鸿业猛地抬头,双眼明亮,脸色也不复之前的暮气沉沉。
此刻的娄半城如同困兽,躲在角落舔舐伤口。
良久,娄半城盯着赵成,缓缓开口,“我就算是相信有这么一个人,但你又为什么要把这件好事推给我,有了这个功劳,起码往后升迁会更容易!”
“退一步,即便是你想专心做研究,有了这份情面也是件好事,起码能有资源倾斜!”
赵成叹了口气,“伯父,这对你可能有用,但你应该知道,粮食肯定不是走正当路途,我成分本来就好,前途也看得到,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