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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她渐渐冷却的身体痛哭流涕,像茫然不知所措的孩童,除了哭,他竟找不到旁的情绪可以宣泄自己几近崩溃的情绪。

痛哭之后,他随手捡起被丢弃在地的刀刃,踏空而上了城楼,径直朝着宁律扬攻去。

宁律扬虽不是宁云逍的对手,可彼时的宁律扬可是手握兵符之人,只待他一声令下,孤身而来的宁云逍便被精兵团团围住。

可怜宁云逍孤身一人,又怎敌数百精兵强将的围剿?

纵使如此,他还是断掉了宁律扬的一只臂膀,顺带……

断掉了宁律扬再为人父的可能。

能在战场上杀妻灭子之人,不配做人父亲。

而宁云逍呢?他也永远地留在了那片黄沙之中,千疮百孔,身上几乎找不出一处平整的肌肤。

但他却是笑着的。

在苍茫夜色中,他就着插在胸口的那柄长剑后仰,落下城楼,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江璃戈身侧。

然后他说,“生不能同衾,死或可同穴。阿璃,我……如愿了。”

至于再后来么……

初尝胜利滋味的的宁律扬还未来得及欣喜,便又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失败者,纵然重权在握,却终身残疾,不能人道。

享受不了儿女绕膝的快乐,与他心爱的江楚楚,虽圆了夫妻之名,关系却是名存实亡,日益走向破碎的边缘。

他曾经用尽手段,甚至不惜踏着尸山血海才得到的“幸福”婚姻,终究只是一座华丽的空壳,外表光鲜,内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日复一日的相互折磨下,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爱意与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厌恶与冷漠。

处处不顺的宁律扬将所有的恨意,都倾注在了宁云逍身上,他取了宁云逍的首级,高悬于城楼,在满城贴满告示斥责宁云逍通敌叛国……

而远在盛凌京城的盛武帝,得知宁云逍的死讯后,一夜白头。

曾经的铁血帝王像是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永远闭上了那双疲惫的双眼……

“不要!”

江璃戈尖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她捂着胸口猛地坐起身,,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环顾四周,熟悉的营帐映入眼帘,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噩梦。

她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紊乱的心跳。但每当她闭上眼睛,梦境中点点滴滴就会浮现在脑海之中,伴随着宁云逍最后的苦笑和那一抹决绝的眼神,让她心痛如绞,让她再也无法安眠。

这梦境实在太过真实,就好似她亲身经历了那场天崩地裂的悲剧一般。

而且她也清醒地知道,依着宁云逍、宁律扬他们的性子,这场梦真实的可能性有多高。

穷途末路之下的宁律扬,本就如疯狗一般。

而宁云逍呢,他这人嘴上虽少有言爱,可若是为了替她报仇,他的确是可以连性命都不顾的。

心,没来由的心慌,江璃戈下意识下了床,踏着虚浮的脚步,草草套了身衣裳,便掀帘出了营帐。

她想见到宁云逍,就现在。

出了营帐,天边已泛起了些许鱼肚白,士兵们正为即将到来的晨训而忙碌着。

江璃戈与宁云逍的营帐中间正好隔着士兵们训练的场地,江璃戈不好扰了他们训练,便打从小路绕了过去。

小路隐蔽,少有人走,还是江璃戈无意间发现的,寻常不会有人发现。

“殿下怎的如此糊涂!南楚大臣几乎已悉数表了诚意,殿下明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吞并南楚,又怎能如此心慈手软!他南楚皇室多有好战之徒,便不是如今的南楚帝,难保未来的新帝就不会被人撺掇着再起战火!”

“任将军多虑,江泊铉此人孤观察已久,并非好战之人。且他仁慈悲悯,将来定会是个仁君。”

“殿下可敢作保?!”被称呼为任将军的男人高声质问道,“人心易变,如今那江泊铉尚未尝过权利的滋味,自是能保初心,可一旦他登上高位,人对权利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宁云逍平静道,“他不会。”

“殿下此话实在武断!万一江泊铉心思变了,殿下可想过结果?届时一旦战火再燃,殿下如今的举动便是姑息养奸,届时是会被文武百官戳断脊梁骨的!”

“任将军多虑了。”

“殿下!”任将军急道,“到底是末将多虑,还是殿下为儿女私情失了心智,放虎归山?殿下心中应当有数得很!”

“正因有数,孤才问心无愧。”

“殿下不妨去听听外头的将士们是如何传的!大家伙儿都说呢,盛凌储君,肩负的是整个国家的命运,而非个人的情感纠葛!殿下若要为了他南楚的昭华公主放弃大好机会,那便是整个南楚的叛徒!”

任将军言辞激烈,总算让宁云逍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

“叛徒?孤今日所行,为的皆是盛凌的长远之计。若仅凭猜测与偏见便动武,才会让两国百姓陷入更深的苦难!孤愿以储君之名担保,若真有朝一日江泊铉当真背信弃义,孤必亲自领兵,讨回公道!”

“殿下说得容易,待南楚休养生息缓过气来,届时又怎会如眼下这般好对付?只怕得耗费如今几倍的兵力才行,您的一念之差,可能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让无辜百姓陷入战火之中!您怎能如此轻率地做出决定,仅仅因为一个女子?”

“孤说了,此事与昭华公主无关。”

“殿下处处袒护此女,自然要说无关的!”任将军的声音愈发激昂,“依末将之见,此女尚未与殿下成婚,便已有祸国妖妃之嫌,不堪为殿下良配!”

“任将军!”

话至此处,气氛骤然紧绷,仿佛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凝固了。宁云逍目光锐利地看向任将军,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昭华公主亦是心有丘壑之人,所行所举皆受百姓拥戴,未曾有过将军口中所说的半分祸国之举!任将军如今这般一顶帽子扣下来,究竟是为盛凌的长治久安考量,还是将私人情感与国事混为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