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
男人给秦烷倒了杯茶。
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恩公,放心喝。”
“这里很古怪,但只要有心,还是可以找到一些本该有的东西的。”
男人似乎意有所指。
为了表达自己的信任,秦烷喝了茶。
对!
对劲!
就是这个味!
喝完茶,他看向男人。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追忆。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到底在这个地方生存了多久了。”
“不……”
“也不能说是生存,应该说……是死了多久了。”
秦烷心中巨震。
他知道……
男人看向秦烷:“我能从您的身上感受到久违的人性。”
“您应该和我们一样,来自于……”
男人的记忆似乎出了一些问题,以至于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原本生活的地方。
秦烷开口:“是的。”
想了想,他说:“或许吧。”
男人点头:“那就没错了。”
“有人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因为某一位不可言说的神秘存在一直在沉睡,所以这一场梦境一直存在。”
“它和那个被有些东西称之为‘乐园’的地方紧密相连。”
“至于连接这两个地方的,被称作‘鬼门’。”
秦烷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了。
男人接着说:“那个不可言说的存在之所以一直沉睡,并非祂不能醒来,而是祂知道,只要祂醒来……”
他伸手指了指秦烷:“你。”
又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接着看向外面:“还有他们。”
“都会彻底消失。”
“但!”
“藏于心底的恶意和恨意,将会无限的滋长,直到……反噬那个地方。”
“无所不能的祂哪怕是在熟睡,也能为自己的梦境定下一些规则。”
“比如不可越界……”
“还有许多,其中一条,就是处于祂梦境中的我们,可以接到来自另一个地方的、我们所挂念的人的想念。”
“因为这些想念,我们不至于让内心的最后一丝人性彻底消失。”
“不至于成为祂梦境中的死物。”
“在我遥远的记忆深处,有一句话,我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
“人的一生,会经历两次死亡。”
“一次,是肉体的死亡,另一次,是被人遗忘。”
“我们能够‘活着’或许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被遗忘……”
秦烷迟迟没有开口。
男人说:“不可言说的伟大为了不让我们在祂的梦境中消失,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想念制作成了黄纸,每一年的中元节,都会将那些黄纸燃烧一次,让我们再一次感受到想念。”
“因此,我们一直‘活着’。”
“那个被称之为中元节的节日,也就成了我们最大的期盼。”
“但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境出现了一些无法形容的变化。”
“我们感受不到祂了。”
“祂的神龛被一些特殊的东西摧毁,狂热者拼命呼喊祂的名字,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里的秩序……崩塌了。”
“有人走上了追寻祂的路,有人进入了黑暗的怀抱,也有人跪在地上不断祈祷……”
“后来……”
“就是您所看到的世界了。”
秦烷眉头紧锁。
他猜到了这一次谈话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震撼,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
另外……
这位不可言说的作风,似乎有些像是……大表哥?
他消化了好一阵,才逐渐恢复。
“所以……那些变得越来越不像人的存在,是因为感受不到想念才……”
男人点头。
秦烷说:“无意冒犯,可为何你们……”
秦烷原以为他们是和104的奶奶一样的血夜区域原住民,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这些‘人’,和104的奶奶那样的原住民对血夜区域的理解并不一样。
104的奶奶那样的原住民眼中的血夜区域,是本就存在的。
秦烷再度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他有个好习惯。
感觉脑子不够用的时候就不用。
理解不了,就不去理解。
摒除一切,让思绪回归最初的模样。
尽可能的不让别人的世界观影响到自己。
拒绝精神内耗。
果然好多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为啥这些人还能保持理智。
男人说:“我们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浑浑噩噩的时光。”
“直到有一天,我们听到了一些……”
男人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说的太明白,“一些声音。”
“那些声音告诉我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想念没有消失,而是被人藏起来了。”
“祂通过一些方法,找到了那些想念。”
“祂说自己没有那么伟大,不会无偿的把这些想念送给我们,想要获取这些想念,我们需要帮祂制作一些东西。”
“祂把那些东西称之为……”
“货款!”
秦烷瞳孔一缩。
戏鬼!
戏鬼帮助血夜区域如同玲儿父母这样的‘人’找回了被城市深处更为恐怖的存在夺走的想念!
好家伙。
这种关乎整个世界的巨大危机,祂都能找到突破口……
得多猛?
秦烷压下内心的震惊,开口:“然后呢?”
男人说:“祂要的东西并不难以制作,我们过上了一段还算不错的日子。”
“但……”
戏鬼被杀了。
秦烷在心中补上了男人的话。
男人说:“发生了一些事情,祂用以发放黄纸的那些店铺被隐去了。”
商店街么……
秦烷没开口。
男人接着说:“好在还留下了一个。”
“就是您之前去的那家便利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家店的店主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苛刻,吝啬……”
“它对我们上交的‘货款’非常不满意,经常挑错。”
“后来,它告诉我们它不要‘货款’了。”
“用以换取黄纸的东西,改为了‘债券’。”
秦烷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玲儿的父母果然接触过‘货款’和‘债券’,自己来对了。
秦烷并没有打扰。
男人叹了口气:“‘债券’的制作远比‘货款’更加麻烦,需要我们付出的也更多。”
“我们的数量在减少。”
“店主的索取越发的无度,而我们也终于满足不了它的索取。”
“有一天,它走出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