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族长谭耀德这些时日一直忙着止损善后,忙着规划家族未来,忙着管教后辈。而一向清闲的邱家族长邱宗坤则去了趟楚家。
在六个族长里头,常有人私底下评论邱宗坤的族长之位是捡来的。
其他家族的族长,得出自家族直系。他们的能力需获得肯定,至少被评议会评为第二等的杰出级。他们的品行不能出格,没有道德污点。他们的行事为人得端正,不能把家族带到激进极端的道路上。
而邱宗坤,丝毫没有身为族长的自觉与自律。
邱宗坤的亲生父母、兄长均死于战祸,他被过继给多病的二叔为子。二叔为邱家经营出一片家业,后在邱宗坤年纪尚幼时撒手人寰。家族事业便传到了他奶奶——邱老夫人手中。
老夫人对这个唯一的邱家男丁千依百顺。荣宠之下,邱宗坤顺利地成长为一名风流纨绔。老夫人对他虽是心软,却不愚昧,知道邱宗坤不善经营,不敢把家业交给他败个精光。她收养了外孙女冉惠瑾,把希望寄托在早慧的外孙女身上。临终前,顶着邱宗坤的抗议,把家族基金交给了冉惠瑾,托她照顾邱宗坤及邱氏一门。这大概是老夫人唯一一次违背了邱宗坤的意愿。
邱家如今的主要人口,是邱宗坤及其五子一女,外加六个没有正式身份的老婆。说是家族,不如说是家庭。因而,邱家并不需要一个庞大的宗门管理系统,理事会、评议会、监察会等统统没有设置,仅有一个家族信托基金而已。基金管理人是冉惠瑾。邱宗坤只能拿分红,没有话语权。
伸手要钱的日子虽然安乐,但分红给多少全凭冉惠瑾做主,邱宗坤想要更多自主权。
在冉惠瑾那间宽大的书房里,邱宗坤跟冉惠瑾商量,让她把邱家的基金分他一部分管理。冉惠瑾以当年邱老夫人的遗嘱为由,拒绝了分割基金的提议。
“得了。你也别拿奶奶的遗嘱说事了。”邱宗坤把腿往茶几上一放。说:“当年我不懂事,她不放心才让你来管的。现在我懂事了,你还捏着干嘛。”
“表哥,果然是到了知天命之年,知道懂事了。”冉惠瑾淡淡讽刺了一句,从书桌的文件堆里翻出一沓文件丢过去。“你借钱买了mbS对吧?”
说罢又丢一沓。“现在想追加?”
mbS正是这次金融风暴的大雷点之一,谁买炸谁。她一眼就看出,邱宗坤亏了钱不甘心,试图通过补仓来降低成本,挽回损失。“邱家的基金得替你还债填坑,你还要分割?”
邱宗坤忙说:“我觉得它会涨回来的。不是有句话说,在别人恐惧的时候,就要贪婪。现在一片市场恐慌,是时候进场了。”
这种异乎常人的投资逻辑,让冉惠瑾无话可说。她坐回书桌后,道:“我还有事,你回吧。”
邱宗坤过去说:“那你给我钱,我要做生意。”
“给我份计划书。”
“我不会呀,你手底下那么多人,让他们帮我做一份吧。”
“他们是我的员工,不是你的。你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接这份兼职。在那边。”
她指指门口。
“我要有钱给他们,就不找你了。”
“那等你有钱了再说。现在我要忙了。请吧”她再度送客。
“阿瑾,我是你表哥,你不能只帮外人不帮我。”
冉惠瑾按了按管家铃,很快宋管家进来了。邱宗坤怒了,拍着书桌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周怀民就是你扶持起来的。”
“那是楚家在跟他合作。”
“楚家现在的生意不都你在管吗?冉惠瑾,我奶奶养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对我?你就这么报答她?!”
咚!
冉惠瑾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咬着牙挤出一句:“不是外婆,我早不管你了。”
“请吧,邱老爷。”宋管家过来盯着邱宗坤。
送走邱宗坤。宋管家亲自泡了壶茶端到书房。冉惠瑾陷在办公椅内,背对书桌,望着窗外。
他把茶送到她手边,说:“听说这个茶不仅好喝,还很好闻。”
冉惠瑾就端起来闻了闻,确实很香。小抿了一口放下。说:“宋叔,我真的有点累了。你看看我这一桌子的文件,邱宗坤还有邱家那个烂摊子。”她摇摇头。
“辛苦了。”宋管家说。
冉惠瑾不禁数起了日子。
还有一年……
*
邱宗坤被宋管家轰走,心中不忿。他又跑去相熟的会所放松,抱着那些莺莺燕燕数落冉惠瑾,把之前说的话重复了一晚上。
之后,流言便起来了。它们在夫人小姐们的各种聚会上流转,逐渐扩散。传播者里,最津津乐道此事的人当属韩绮琴。之前,也有人不解楚家为何那么愿意跟周怀民合作,现在他离了婚,八卦者们似乎找到了合乎逻辑的答案。再加上有韩绮琴这个周家人加油添醋,消息便有了更高的可信度。一些原本有意招贤纳婿的人家,都叫自家女儿远离周怀民。那些不久前还给周怀民介绍适婚对象的人,都纷纷装作没有这回事了。
再次回到家的谭琳,不用多久就听闻了这些流言。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周怀民的情况她不了解,但冉女士身边有很多楚家的人。比如佣人,他们多半是由宋管家安排的。而宋管家,已经是多少年的楚家大总管了,没有人会怀疑他对楚家以及对楚善鸣的忠诚。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楚家的眼线。冉女士若说了楚老爷几句闲话,大概当天就能传到楚老爷耳朵里。
这种情况至少持续了二十年。二十年间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族内地位还逐步提升,说明冉惠瑾肯定是得到了楚家的信任的,反过来说是不可能与人有染的。
但不信归不信,这事还是压在了她心底。
那天,谭琳的小姑跟她丈夫来了。小姑丈是楚家的人。谭琳一家和他们去楚家会餐。
餐桌上,从楚老爷夫妇到冉女士再到楚冉琳娜,都表现如常。他们多半听闻了流言,但楚家人对坊间传闻的态度始终一致:不理会,不回应。
谭家人自然也识趣,不提这事。
巨长的餐桌两端,今天只提生活近况,旅行见闻,或是近日看上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又或是等天气转暖,要不要去牧场度假。
午餐结束后,两家的管理层则进了楚善鸣的书房。其他人留在客厅叙话。刚才提起牧场,谭琮就说要把三只萨摩耶带上,或许能跟边牧学习如何放羊。
“上次你让它们拉雪橇,是什么结果来着?”谭琳一向乐于打击谭老三,见老三不说话,补充道:“滚成了三个雪球。”
其余人听到便笑了起来。
谭琮辩解道:“没有拉撬天赋,说不定有牧羊天赋呢。欸,楚冉跟我一块教教‘白雪公主’嘛,说不定就血脉觉醒了。”
楚冉道:“教不了。狗是狗,边牧是边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