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斯加。
茫茫雪山的某处山腰,谭琳坐在雪地上,懊悔从心底滋生,却不好对周围几个年轻人发泄情绪。她尝试着揉揉脚踝缓解痛楚,却疼得她牙都要咬碎,需拼全力忍住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看来是没法走了,我背你吧。”谭琮背对她蹲下,楚冉扶她上去,随后捡起她的雪杖、滑雪板,还有他和谭琮的单板一起扛到肩上,又让琳娜先滑回去叫车来接他们,其余两位队友也跟琳娜一块走了。
飘起了小雪,落在脸上冷冰冰的,雾气渐渐模糊视野,谭琳担心若不能在天黑前赶回酒店,他们就得在野外过夜。她环顾四周,只有黑白两色的世界苍茫得让她害怕。她问:“要是我们迷路了,或者琳娜回来找不到我们,你们有在这种鬼地方过夜的经验吗?”
“这个简单,挖个坑把人埋了就行,明天再挖出来还是新鲜的,姐你就真是美丽冻人了。”谭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开始探讨那坑得挖多深多宽才能把人包结实。谭琳敲下他脑袋,打断他的瞎掰。
楚冉却接话道:“那一定会有很多人来参观。琳,我们可以造个度假村围着你,你不会寂寞的。”
“你们够了啊。”
“这主意好!姐,这一来我们可以坐着收钱,而你不用担心变老,更不会长皱纹,两全其美啊。宣传主题一定要够惊奇,比如失足美——”
“老三!”
谭琳扬手甩谭琮一巴掌,谭琮偏头避过大部分力道,却失了重心,他趔趄着踩到石块,两人就往前头栽去。谭琮急用手臂垫着她,替她卸去许多冲力,滑雪靴这回也起了作用,没让她的脚踝再扭一次。而谭琮手肘撞到石头,哭嚎着抱住手臂打滚。楚冉踢他一脚,道:“你可以从这里直接滚回酒店,更快些。”
“撞到麻筋了,呜……”
看在那条手臂的份上,她摁住额角,竭力压制火气。
“姐,你是胖了吧?”谭琮还有心情调侃她,她抓起把雪就扔他脸上。
“为什么不带卫星电话?”她问。这里没有信号,只有卫星电话可以呼叫救援。
“大小姐,这里又不是荒山野岭,酒店就在那呢。”谭琮抹掉脸上的雪,遥遥一指远方山头的酒店,谭琳都懒得跟他争论这一指得走多久了。
“手表能定位,如果时间到了我们还没回去,会有人来找的。”楚冉蹲下,轻轻碰了碰她的伤脚,她摇摇头示意无碍。他又道:“就算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天黑前也能走到。别担心。”
总算有人说了句人话,谭琳还是忍不住嘟囔:“就不应该跑这么远的。”至少她不应该头脑发热跟着他们一起来,要是她留在酒店,起码还能做他们的后援。难道继失恋、工作受挫之后,还要再来个葬身雪地好让自己更惨一些吗?
“老大,怪你呢。”谭琮把锅甩给楚冉。
楚冉笑道:“不跑远点,哪有这么好的雪。”
“就是嘛,雪道人多了不好玩。老大你背吧,我手使不上劲了。姐,我们两大帅哥轮流伺候你,就知足吧。”谭琮说。
谭琮与楚冉的生日只相差个把月,谭琳大他们将近十岁,可说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跟谭琮,就是她两个顽皮的弟弟。他俩都没有责怪她不听劝告以致受伤,她实在没道理继续抱怨,便由楚冉背着她继续走。
他走得很稳,让她感觉心安。一大早出来活动到现在确实有些疲惫,她的头耷拉在他肩上,随着他的步履轻轻晃动,这才发现不久前还像个高中生的楚冉,已经有这么宽的肩膀了。
走不知多久,终于看到琳娜领着雪橇车回来接他们了,她松了口气。楚冉把她放车里坐稳,又上来替她扣紧安全带。她摸摸他的头,说:“楚冉弟弟很会照顾人呢,怪不得这么受女生欢迎。谭老三你得多学学。”他拍开她的手,在旁边坐定。
坐前方车里的谭琮回过头说:“你弟弟我是受欢迎到让别人来照顾。”
谭琳哈哈大笑。
她的扭伤不算严重,但需要修养。她只是出来散心,这个安排并不算难以接受,便决定窝在酒店看小说直到回去。
谭琮爱玩,楚冉好运动,琳娜是楚冉的表妹兼小跟班,他们经常一大早上山,午间时分回来休整,下午去另一个地方继续,大有踏平周遭山头的架势,精力旺盛得让谭琳自愧不如。
酒店建在滑雪场对面的山顶,谭琳的房间能俯瞰滑雪场,但三个年轻人玩的是直升机滑雪,挑战的都是非常规路线,谭琳经常看不到他们。她便找来望远镜,在山野里寻找三人足迹,渐渐成了她的乐趣所在。
若能早早发现他们的直升机,谭琳更是能从头看到尾。第一个从机舱跃出的通常都是楚冉,他一落地就直接俯冲而下,两个动作衔接流畅,毫无顿挫感。琳娜的滑雪服颜色为红白相间,谭琮是灰衣黑裤,楚冉则全身黑色,有一道抢眼的橙色线条从肩膀延伸到双臂。他们滑的都是单板,有点像冲浪,却更灵动潇洒。谭琳不怎么热衷运动,但喜欢看他们玩,着迷于那股肆无忌惮的青春活力。
三人里楚冉滑得最好,他总是在最前面。在尚无人迹的野地滑雪,领头者通常担任探路者,为后方队友找出一条安全路线。但楚冉不是,他在前面只是因为比其他人都快。跟他们一道上山前谭琮就叮嘱过:千万别跟着楚冉的路线走,那家伙的路子很野蛮。她不听,最后栽了个大跟斗。
她举着望远镜跟随他移动,只见他时不时就利用地上的突起物一跃而起,腾空如大鹏展翅,跳得足够高时还会转个圈,或是来个侧翻身,张开的双臂上那条橙色线条就是他鲜艳的翅膀,恍若飞翔。
其他人是滑雪,楚冉是在玩极限运动。
“果然野蛮,年轻就是好啊。”她看得好生羡慕,决定三十岁的生日不过了,仿佛这样自己就没有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