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堂的几个小厮跪在院中,进了屋,杨如期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桌椅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左边的书房里还打造了一门落地书柜,几乎摆满了书籍,看得出来温华是用心在教养余枫。右间卧室,大夫正在替余枫看诊。
柳文竹站在一旁,偷偷瞧见杨如期换了衣裙才放下心来,他看向守在床前的两人,一人神色着急,一人垂头担忧。
旁边的曾言想过去安慰余素素,柳文竹反应极快拉住了他,对他摆了摆头。
曾言也觉得此时上前有些不妥,便站在原处不动了。
温嬷嬷走近阴氏身旁,将问来的事情一一说了。
阴氏冷着脸吩咐:“你去厨房问问,余枫的早食是谁准备的。”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侯府害人。
汴京富贵迷人眼,奸诈阴险之人何其多。她真是想念北界了,若不是为了华儿和期儿,才不用一把年纪了还要守住靖安侯府。
温嬷嬷应下出了屋子,刚踏出顺风堂,就听见转弯儿处儿似是有两个小丫鬟交头接耳。
温嬷嬷顿住脚步,听她们小声嘀咕。
“听说上次在永乐侯府余公子无缘无故落水,当时表小姐也在旁边,这次又像是中毒了。”
“你是说是表小姐害的?”
“胡说什么,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凑巧罢了,余公子两次出事,表小姐都在一旁。”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我知你的意思,你不敢说透也就罢了,何必反驳我。话说回来,就算不是表小姐害的,我也觉得和表小姐脱不了关系。”
“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侯府里谁人不知,表小姐迟早是世子夫人。”
“好姐姐你放心,这个我当然知道,断不会去人前瞎说的。”
温嬷嬷听的生气,脸色铁青,她倒要看看是哪两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正要迈出步子,“温嬷嬷,”阿七站在门口呼喊。
两个小丫鬟听见声儿,吓得一溜烟儿跑了。
温嬷嬷脸色不虞,转过身来严肃道:“何事?”
阿七小跑地上前来,“大夫说要检查吃食,老夫人说让您先去厨房盘问了,让奴婢来知会您把吃食一并带过来,还好嬷嬷没走多久。”
“知道了,”温嬷嬷按捺住怀疑的眼神,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阿七呼了口气,等温嬷嬷走远,走到拐角处去检查,见那两个丫鬟什么都没留下,才回了顺风堂。
杨如期扶了阴氏的胳膊,“外祖母,这事且还有得查,您先坐下歇歇。”
扶着阴氏去交椅前坐下,杨如期便站在阴氏身旁,阴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大夫看过后发现是中毒,但是目前不知是吃了什么食物中毒还是食物里被下了毒,先写了通用的解毒方子,阴氏派人去煎药。
“烦请世子将小公子的呕吐物带来,老夫让小童下去检验,来测出是何种毒。”
温华点头:“石林,你直接带人去亭子里。”
石林应声,带着小童下去了。
屋子里的糕点茶水,老大夫一应检查过了,都无毒。温嬷嬷带着早食的饭菜进来,大夫也一一验过,都无毒。
几人神色凝重,看来下毒之人心思细腻,早就处理干净了。
阴氏让温嬷嬷带人将顺风堂搜查一番,再叫了管家将顺风堂伺候的丫鬟小厮带下去审问。
杨如期眼神看向碧绿,碧绿立马凑近。
“你去正院叫夏生偷偷去余小姐的院子瞧瞧,”杨如期附耳小声嘱咐。
碧绿正色点头,轻悄出了屋子。
温华身边的小厮端着药进来了,阿七接过与余素素一起喂了药。
半刻钟后,余枫悠悠转醒,人虽醒了,可嘴里说着胡话,念叨着姐姐救我,有鬼啊...
温华着急道:“大夫,你看枫儿他为何胡言乱语?”
大夫上前摸了摸余枫的头,并未发烧,他一时疑惑不已。
余素素身后的阿七带着恐慌的哭腔:“公子莫不是中邪了?”
一时间气氛凝滞,陡然间余素素身子一软,倒在了温华怀里。
接到女子娇软身体的那一刻,温华只觉着手足无措,“快扶好你家小姐。”
阿七赶紧将余素素抱在了怀里,“大夫,您快来瞧瞧我家小姐。”
变故来的太快,柳文竹下意识地看向杨如期,却见少女神情讽刺,似乎在看一场好戏。
“无事,这位小姐只是伤心过了头,吃一剂安神的方子就可醒来,”大夫把了脉,平淡说道。
阴氏额角跳了跳,烦心道:“嬷嬷,将素素送回杏仁院。”
温嬷嬷立马叫了婆子,将余素素抱走了。
“大夫,依您看,这孩子的病怎么治能好起来呢?”阴氏站起来上前问道。
大夫摸了摸胡须,若有所思道:“这毒虽不知道是什么,却不致命,又喝了解药,且刚才老夫摸了公子的脉,明显是毒已经解了大半,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胡言乱语的症状啊。”
莫不是真中邪了?阴氏只觉得头大。
杨如期见阴氏这么大年纪了,本应该好好地安稳度日,却要来操心这么污糟地事情,既心疼又生气。
温华拧着眉头,“依您老多年行医的经验,枫儿这个样子是不是与中邪有关?”
“只能说有可能,但不一定是,侯夫人,世子,皇城寺慧白大师的徒弟无息大师祖上是医者,他从小学习医术,医术精湛,而今又拜在慧白大师名下学习风水命格之术,只要将他请来,定能治好公子的。”大夫提议无息大师是有考量的,慧白大师常住于皇城寺,从不下山,若要下山也只有当今陛下传召。
无息大师常常在汴京走动,只要诚心去请,就可请得来。最主要的是听说治好了不少人多年的顽疾,名声鹊起。
“既如此,温嬷嬷让管家拿着靖安侯府的令牌去请无息大师。”阴氏立马嘱咐,只想着赶快将人请来。
床榻上,小小一只的余枫还在语无伦次,湿漉漉的眼神加上毫无血色的嘴唇,看着好不可怜。
温华守在床边,语气温柔小声哄着。
石林和小童归来,小童道:“银针未变色,吐出来的秽物也没有呈棕褐色或黑色,而且也没有血的痕迹。”
老大夫捻了下胡子,有些羞愧道:“是老夫学艺不精,若是无息大师今日不得空,解毒的方子就再吃上三回,入夜后再配些安神的汤药。”
阴氏表示知晓了,派人好生将大夫送出去。
此刻,曾言同柳文竹才上前慰问一番,温华歉意道:“改日再邀请两位兄长饮茶共叙。”
曾言道:“阿华,若你需要我的帮助,知会一声,我定当相助。”
柳文竹附言,温华动容:“多谢两位兄长。”
阴氏吩咐人准备些樱桃让两位公子带回去,又让石林相送。
众人都散了,屋里只剩下自家人。
杨如期道:“外祖母,表哥请安心,余公子年纪这么小,初来汴京,性情活泼开朗惹人喜爱,应当是不会有什么仇家的,也许就是凑巧吃坏了肚子。”
阴氏点头,“但愿如此。”
温华叹了一声,俊朗的面容皱着眉头:“知你是宽慰我的心,可枫儿才落水不久,又遭遇中毒,实在让人担忧。”
他从小就想要个弟弟,羡慕他人兄弟情深,如今父亲母亲将弟弟送到他身边,却没有护好他。
祖父有兄长,父亲有姐姐,到了他这儿,只他一个孩子。虽然一家人都很疼爱他,可是他也常常在想若是有个弟弟妹妹与他一起长大,该多么美好欢乐,他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的。
话已这么说了,杨如期也不好再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