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绒踏上走廊的那一刻,看到了虚空里纵横交错的透明光线。
在他记忆里,他是第一次在学校看到这种东西,但看到光线的第一眼他便知道那是什么。
是不同空间的裂缝,或者说是“门”。
温绒觉得自己能一个门都不碰就穿过走廊。
但他还有两个同伴,就算跟得再紧,也还是会有前后脚的时间差,容易被“门”分隔。
温绒抓着他俩的手腕,低声道:“跟紧我,接下来无论怎样,都不要回头,全听我的。”
秦弦相当听话:“我保证绝不回头,绝不乱喊,绝不瞎跑。”
司律也轻轻点了一下头,手动了动,刚准备和温绒牵手,温绒又抽回手,重新握住他的手腕。
“我抓着你们比较好,”温绒解释道,“你们抓着我的话,我怕你们一会儿陷入幻觉把手松开了,我不一定来得及把你们拉回来。”
司律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
秦弦忍不住又瞟了司律一眼,心想,这人好像想吃我同桌豆腐,不确定,再看一眼。
温绒没想过什么豆腐不豆腐的,抓紧两人后,走进一道空间裂缝里。
既然无法避开“门”,那他就选最安全的路线,穿过这些重重叠叠的“门”。
一跨进空间裂缝,眼前的画面便瞬间转变。
他们还在走廊上,没有光源,但有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幽幽绿光,勉强照亮环境。
昏惑压抑的空间里,教室墙皮脱落斑驳、门窗破烂、残破的纸张散落一地,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甚至从血迹上都能看出这里的人曾有过怎样的挣扎。
秦弦轻轻嘶了一声,“这里的空间……都是假的吧?”
温绒思考了一下,“不算是,这里曾经是真的,然后被切割成单独的空间了。”
秦弦开始头皮发麻,“绒啊,我感觉……有人搭我肩膀了……”
“不要管,别回头,也别回应。不行就闭上眼。”
闭上眼倒是不至于,秦弦感觉自己也没有特别怕,尽量无视着肩膀上冰冷僵硬的半腐双手。
温绒和司律也感觉有双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但都保持目不斜视,一直往前走。
他们不能回头,便也都看不到在他们身后缀着一大串鬼影。
走廊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犹如鬼打墙,温绒他们每经过一个教室,便有鲜血淋漓、肢体残缺的鬼同学从他们经过的教室里飘出来,跟在他们身后,双手搭着前面同学的肩膀。
一个搭一个,串成长长的鬼影队伍。
被搭着肩膀的温绒、司律和秦弦都感觉到身后越来越刺骨的冷意,身体也越来越沉重。
如同在湍急的河流中逆流而上。
三人逐渐举步维艰,司律皱着眉,觉得自己本该有办法应对眼前这局面的,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越去想,便越想不出。
忽然间,温绒抓着司律的手紧了紧,“司律。”
“嗯?”
“我看到你们班的和尚了,得绕一下路。”
司律没什么意见,点了点头,余光里发现一只干枯的漆黑手臂从温绒身后伸出,似乎想捂住他的眼睛,想也没想便抬起空着的手掐了个诀,一条雷蛇凭空降下,啪啦一下把那条手臂劈成烟灰,连带着搭温绒肩膀的那道鬼影也被得灰飞烟灭。
温绒眨眨眼,“你还会这个?”
司律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片刻之后,才又试着掐法诀。
这回的法诀掐得比刚才下意识掐的要生涩许多,劈下来的雷蛇没有刚才那么大,不过也能把一道鬼影劈散。
接连劈了好几次,司律掐诀迅速变得熟练,鬼影队伍被劈散了不少,压在他们身上的寒气和沉重阻滞也大幅度减轻。
三人前进的速度加快许多,温绒带着他们往某个教室里走去,跨进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又再次一变。
本该是教室的地方变成了走廊尽头,行诃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低声念经,柔和的佛光把他和赛恩笼罩在其中,与周围的灰雾隔绝。
那灰雾是一缕一缕的,像一条在海里畅游的水母,一会儿慢悠悠地游,一会儿又突然喷射出去,嗖的一下扑向人,狠狠咬一口。
赛恩就被咬了好几口,然后发现……
诶嘿没咬动!
赛恩也不去思考为什么自己这么皮糙肉厚,他只庆幸于包围他们的是灰雾,而不是面目狰狞的鬼……虽然本质上没差,但视觉效果还是不一样的,对他来说灰雾勉强能忍受。
他帮行诃挡下了不少灰雾攻击,行诃则原地盘坐念经,撑起一个防护罩,护着他俩。
温绒、司律和秦弦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赛恩吓了一跳,一把抓住行诃的衣角,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大师!有鬼!三个!”
三人:“……”
行诃睁开眼,念经的速度依然不疾不徐,从容镇定,看了一眼前方的三人后,便又立刻闭上眼,停下念经,轻声道:“是人,我舍友司律,和两个十二班的同学。”
赛恩松了一口气。
司律召来小雷蛇劈掉周围的灰雾,观察一下行诃,问道:“你眼睛受伤了?”
“没有,”行诃闭着眼摇摇头,“不过确实出了点问题,能不睁眼就不睁眼。”
在下课铃响起、陡然天黑的那一瞬间,行诃便感觉眼睛有点疼,视野里逐渐出现许多猩红的细线。
那些细线有的像水草,从楼体里长出,柔柔软软地摇摆;有的像树根,盘扎在地上、墙上、天花板上;有的像紧绷的渔线,在空气中纵横交错。
他们碰不到那些猩红细线,似乎细线仅仅存在于行诃的视野里,看得越仔细,眼睛便越痛,连脑仁也跟着痛起来。
行诃暂时还不知道那些细线是什么东西,不过看起来不像会攻击他们的样子,便只当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于是闭上眼不去看,专心念经,保全自己和赛恩,再慢慢想办法。
也因为闭上眼,他没看到司律每劈散一道灰雾,便有一条猩红细线委顿在地,逐渐消失。
司律低头看着行诃和赛恩,问道:“我们要去一楼找人,你们要一起去吗?”
“一楼?”赛恩唰地蹦起来,“我要去,我要找的人也在一楼。”
司律点点头,“那行诃呢?”
行诃没回答,问道:“天黑时,我们班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