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第一个不对劲后,擅长怀疑别人而不是自我怀疑的几个考生,便像是被扯开了遮挡在眼前的无形幕布,迅速察觉出其他的异常。
比如为什么整个学校只有他们高三的学生,明明现在并不是假期。
比如为什么天一直是阴阴沉沉的。
比如为什么之前他们一直没觉得不对劲。
比如为什么他们又突然能发现不对劲。
脑子里冒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很多都还找不到答案,他们只能确定这座学校是假的,老师也是假的。
但是就算知道了,他们又能怎么做呢?
司律托着下巴,指尖上转动的笔被握住,在草稿纸上画了几个没什么意义的圈,心想,也挺好,现在发现学校有问题的不止温绒一个人了,他就不会被重点针对了,要出事大家一起出事。
正好一会儿去问问温绒有没有听到过11班的异常动静。
一节课熬过去,下课铃响了,司律等老师离开教室后,便立刻到隔壁班后门,轻声喊道:“温绒。”
刚趴在桌子上的温绒闻声回头,在同桌秦弦意味不明的“哟呵”中起身走过去。
他被司律搭着肩膀往旁边带了两步,站在两个班之间的走廊里。
周围的人都离得比较远,司律想了想,低头凑到温绒耳边,轻声问道:“你今天有没有听到我们班有异常声音?”
温绒回忆了一下,点头:“有,嘭的一下,很大声,像桌子被撞翻了,有人啊的叫了一声,但后面就没什么声音了。”
司律觉得温绒说拟声词时怪可爱的,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你看看我们班有没有空得不正常的座位。”
温绒便扭头往11班教室里看了看,点点头,“七个。”
比12班还多。
司律垂眸看着温绒那双好看得像猫咪的眼睛,若有所思片刻,又问:“你有没有觉得,老师有点奇怪?”
“嗯,都是同一个人。”温绒说着,迟疑了一下,“应该是人吧?也可能不是?”
“这座学校,奇怪的地方真的很多。”司律望向外面的灰色天空,和葱郁繁茂的大槐树,“我甚至怀疑,这个学校……或者说这个空间,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也怀疑我们自己是不是真实的。”
温绒:“我思故我在。”
司律笑了起来,“也对,我们还能思考,所以我们应当是真实的。但是……要如何打破我们现在的处境,我还没有半点头绪。”
“我看到你们班有一个光头,好像是和尚,”温绒提议道,“要不要问问他有什么看法?”
司律:“但我不觉得他能有什么好看法。”
一个发现老师不对劲后第一时间自我怀疑还做眼保健操的和尚,能有什么用?
温绒眨眨眼,闭上嘴。
“我没有觉得你的提议不好,”司律赶紧继续道,“只不过行诃他是个老实和尚,思维有一点保守,可能会让你的期待落空。集思广益也确实是我们现在该做的,一会儿放学后我去找几个朋友,我们一起去食堂,边吃边说。”
温绒点点头,“嗯。”
司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越发温和:“先说到这里,你回去打盹吧,小心一点。”
“嗯。”
温绒便回去继续打盹了,司律看了一眼时间,感觉还来得及,便先下楼去理科班。
甄可爱在1班,应拥雪在2班,不过应拥雪的舍友帮她请了病假,目前她在医务室,不在班里。
司律站在1班后门门口,喊了一声:“可爱。”
正在和同桌聊天的甄可爱闻声转头,“咋?”
“下午放学别急着走。”
“oK!”
不需要多废话,司律直接转身走了。
甄可爱的同桌戳了戳她,笑着小声道:“你和司律好熟哦。”
“废话,是亲戚呢,我爸就姓司。”
同桌眼里的八卦立马消散了。
甄可爱伸手撩了一把前桌阿尔娜的银色长发,问道:“阿尔娜你咋了?看上去有心事诶,赛恩惹你了?”
“不是赛恩。”阿尔娜心不在焉地洗塔罗牌,面前放着一张逆位世界牌,“啧,看不透啊,塔罗牌都看不透……可爱,你真的不觉得周围有哪里不对劲吗?”
“我觉得最大的不对劲就是你。”
“……”阿尔娜心里叹息。
没办法,阿尔娜只能自己继续琢磨,赛恩在9班,离她太远,她也没空跑上去问他情况。
正茫然思考时,一个纸团被精准丢到阿尔娜桌子上。
阿尔娜的思绪被拉回来,看看桌子上的纸团,嗅到一丝很贵的海洋淡香,顿时了然谁给她丢的纸团。
但她和楚流汐不是很熟啊,干嘛给她丢纸团?
阿尔娜回头看了一眼教室最后排,楚流汐和洛伊都在看着她,齐齐颔首,动作整齐、表情相似,简直像双胞胎。
阿尔娜:“……”
她转了回去,把纸团打开,上面是洛伊的字迹,用花体英文写着:老师?
没头没尾的一个单词,但阿尔娜立刻明白,楚流汐和洛伊也和她一样,发现了老师的异常。
阿尔娜迅速写上“放学留下”,然后把纸团成团,扔回去。
洛伊接了纸团,打开和楚流汐看过后,便对阿尔娜点点头。
阿尔娜心里略微踏实下来,果然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师和其他同学。
此时,预备铃响了,阿尔娜看向看着铃声走进教室的老师,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
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
四楼,高三9班在上物理课,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赛恩听得昏昏欲睡。
脑袋猛地一点,打着瞌睡的赛恩惊醒,心虚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发现对方并没有发现他在睡觉,才松了一口气。
赛恩看了一眼同桌,感觉他脸色怪难看的,便小声问道:“你不舒服吗?”
“我不想学物理了,”同桌说,目光空洞地缓缓转头,看向赛恩,“物理好难好难,我怎么都及格不了,我好想从这里跳下去啊。”
“别吧,”赛恩诚恳道,“这里才四楼,从这里跳下去也死不了诶,顶多骨折瘫痪,到时候比死了还难受。而且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物理不及格?”
同桌笑容惨淡:“我活不了了。”
“啊?什么活不了?”赛恩不解,“我语文和化学也不及格,我不觉得有什么活不了啊。”
“赛恩?”前桌忽然往后靠了靠,小声问道,“你在和我说话啊?还是自言自语?”
赛恩一愣,“什么自言自语……我在安慰我同桌。”
“哈?你不是一个人坐吗?哪儿来的同桌?壁虎啊?”
赛恩:“???我有同桌啊,就是……就是……”
赛恩突然想不起来他同桌叫什么名字。
呆滞片刻,他脊背出了一层冷汗,僵硬地缓缓转头,看向旁边。
他同桌的脑袋忽然流出大量鲜血来,一侧头颅深深凹进去,挤压得那一侧的眼球都凸起,摇摇欲坠,肤色惨白发青,满是死气。
“啊,”同桌轻声说道,“原来我已经跳下去了。”
说完,他的脖颈诡异一折,眼球往上翻,咔嚓一声,整个身躯都被无形的力量往下挤压到变形,好几根骨头直接从皮肤下戳出来,混着脑浆的鲜血流淌下来。
赛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