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岭古道,由皑皑州西部直通锦绣州东部,可横贯两州之地。
就在数日前,决定脱离队伍独自前往的放牛村黄桷巷冯家夫妇与小儿子冯从武却是遭了罪。
此刻的三人明显消瘦了几圈,并且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再无之前的富态模样。
这还得从他们在路边歇脚说起,只怪天意弄人,遇见了小人。
记得那日云淡风轻,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野花的芬芳与泥土的清香。
眼见还有不到三日便可进入锦绣州地界,可异变还是发生了。
也不知是不是吃坏了肚子,冯望才突然叫停了马车,匆匆忙忙地跑去了边上的玉米地里施肥。
张春梅则在小儿子的搀扶下也来到路边,打算走动走动,毕竟在车上待得太久,腿脚不免有些发麻。
可就在这时,从古道的后方有一队人策马经过,单从穿着来看显然都是渝国百姓。
当这些人经过马车时却是好心提醒了一句,说是武国军队马上杀来了,叫他们赶紧逃命。
妇人闻言是心中大惊,连忙吩咐小儿子去田里叫他老子回来,并强调屁股可以稍后再擦。
也不知是不是赶车的伙计米安太过贪生怕死,尚未等冯望才回来,他便自己赶着车独自跑路了。
车上除了所有人的行李以外,还有冯家夫妇多年做小本生意攒下的全部积蓄。
对此中年妇人是破口大骂,骂这米安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危难关头只顾自己。
眼看代步的马车没了,张春梅此刻也不再心疼车上的黄白之物,毕竟一家人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一把拽住自己小儿子就往玉米地里跑去,在寻到自己男人后也不啰嗦,出手迅猛有力。
正拉到一半的冯望才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自己这个彪悍的妻子带离了原地。
中年男子是两眼震惊加茫然,一路上是勉强提着裤子,嘴里更是骂骂咧咧个没完。
张春梅则边跑边说,大致把前因后果给粗略讲述了一遍。
冯望才对此只得无奈叹息,要怪就怪自己有眼无珠。
想那米安跟随自己多年,自认平日对他还算不错,没成想竟是这样一个奸诈小人。
三人顺着田间小路直奔树林,没多久便绕至官道旁的小山后面,改走崎岖山路。
可就在半盏茶过后,一小队武国骑兵就出现在了寒岭古道之上,看样子倒像是武国大军派出的斥候。
不过这场景冯家夫妇是看不到了,不然一定会在心里感慨一句破财消灾。
人的命运往往便是这般奇妙,看似多灾多难,实则是老天爷偷偷为你留下了一条活路。
有的人虽然大富大贵,惹来无数羡慕与嫉妒的目光,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消失在这茫茫人世间。
所谓吃亏未必是坏事,年轻时的苦未必是真的苦。
小病不断,大病不侵,便是如此,乃天地万物制衡之道也。
只要人还活着,心中的信念不灭,相信日子总会有好起来的一天,不是吗?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陈晚颜很快就与宗内诸多弟子再次熟络起来。
新进弟子都热情的称呼她一声陈长老,同辈弟子却如一块块粘人的狗皮膏药。
因为云浪曾经是月桂宗的大师兄,她身为对方的妻子,自然也就是他们的大师姐。
月桂宗在彼岸界无数宗门中算是比较另类的存在。
上至老宗主,下至各长老堂主,以及执事在内,没有丝毫架子可言。
除了宗门会议相对严肃,平日众人都显得十分轻松愉悦,融洽如亲人。
同样,该宗在渝国也比较特殊,是上宗清云剑宗下辖唯一一个非云家直系后辈任宗主的仙门。
正因如此,月桂宗上下这才异常的凝聚与团结。
除了上宗的某些老家伙,其余二级宗门,甚至是二级宗门的下辖小门小派,都是一个德行。
嘴上虽然不说,但打心眼里瞧不起月桂宗,就仿佛不是一家人,自然就不是一条心。
若真要怪,那还得怪现任老宗主为何不姓云,非得姓端木。
端木言,月桂宗宗主,十境炼气士。
老头看起来约莫七十余岁,有点婴儿肥,白须白发,身穿一袭深蓝色布袍。
其背负一柄长剑,手持一杆拂尘,典型的仙风道骨,得道老神仙的模样。
前提是在他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只要是一开口,这形象也就全毁了。
也就在昨日,陈晚颜当着月桂宗一众高层的面撕下了面皮,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这一幕自然把她身侧的儿子与女儿吓得不轻。
朝夕相处十数年,今日才发现自己娘亲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娘亲,何其惊悚?
云有信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两步,目中写满了“疯狂”二字。
云清月则小脸一白,用手捂住小嘴,美目中浮现出“不敢置信”四字。
不过这事很快就平息下去,陈晚颜为了躲避那些心存歹意的修仙宗门,肯定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不得不说此女的易容术已至登峰造极,只要不是上五境大修士当面仔细打量,就很难瞧出端倪。
兄妹俩的适应能力也着实强大,短短两息就回过神来,开始歪头细品眼前的大美人娘亲。
身高体态虽说没任何变化,但那张美若天仙的精致脸蛋可是谁见了都会觉得身心愉悦。
眉长入鬓,朱唇琼鼻,双眸似漫天繁星,浅笑中隐有绝代风华。
没有世俗小女子的矫揉造作,倒是自带一缕剑道修士的凌厉与傲气。
渝国,北岭山脉,月桂宗某偏殿内。
端木言与陈晚颜盘膝相对而坐,二人身前各自摆放着一杯廉价的下品灵茶。
“此茶不错,入口温润,微苦中带着一丝回甜。”
白胡子老头闻言是吹胡子瞪眼,早已没了一宗之主的风范。
“我说你这小丫头,出去隐居了十几年,连说话都变得文绉绉了?”
“两国开战,上宗早于三年前就对我等下辖宗门的物资进行了重新分配。”
“以前是每年三百斤上品灵茶,仙家宝钱上万枚。”
“如今是下品灵茶一百斤,仙家宝钱五千枚。”
“对了,这茶喝完别倒,茶叶洗一洗,晒干后还可以再泡一次。”
端木言此刻仰头望天,说得漫不经心。
陈晚颜听完酥胸是连连起伏,并伴随着一阵呛水般的咳嗽声。
“你心爱的弟子刚回宗没几天,你就用这种泡过的茶叶给我喝?”
“老家伙,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白裙女子一听是猛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同时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白胡子老头见此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娇羞,说话侧着头,眼神有些躲闪的说:
“你这杯自然不是,老夫坑谁也绝不会坑自己的弟子啊!”
“那些泡过后又再次晒干的灵茶都是用来招待本宗贵客用的......”
“嗯?”
陈晚颜这时收敛怒容,眸中瞬间又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端木言无奈摇头,随即示意此女坐下,打算聊点正事。
见对方落座,这才露出一脸严肃之色,凝声缓缓地说:
“清月这孩子的天资与灵根世所罕见,一旦消息传开,月桂宗未必护得住。”
“而那些别国的强大宗门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其扼杀,不会给半点成长的机会。”
白裙女子听到这里,神色渐渐变得黯然,口中不觉苦涩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