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钱鹭看弘昼虽然也没养在身边,但终究比自己的四阿哥过得好,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若阿哥真想见皇上,不如.......”
弘历抬眼看她,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钱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
“不如......让五阿哥帮您一起说说话?加上菀嫔娘娘,说不定能成?”
弘历将笔往桌上重重一扔,声音是说不出的冷酷:“钱嬷嬷,你越界了。”
钱鹭微微一愣,随即尴尬地笑起来:“四阿哥说的是,奴婢什么都不懂,是不该乱说话。”
弘历发完脾气轻叹一声:“我也不是冲你。你我相依为命,没什么说不得的。”
他就是不服气。
这才迁怒了旁人。
“四阿哥言重了。”钱鹭连忙上前安慰他:“奴婢虽然没读过书,但这么多年一直听您念文章,就觉得您优秀,皇上一定会看见您的。”
“多谢。”弘历露出一个笑脸,像他从小到大做的那样牵着钱嬷嬷坐下来,看着她手上的陈年的冻疮,心疼不已:“钱嬷嬷,这么多年一直辛苦你了。”
钱鹭笑的温柔:“四阿哥说的哪里话,奴婢就是伺候您、照顾您的,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事情。”
弘历笑起来:“等将来我长大了,就带你出去享福,咱们离圆明园远远地。”
“奴婢什么都不求,就求您能平安。”钱鹭听着这话,只觉得无比暖心。
为了弘历,她什么都愿意做。
好在弘历渐渐大了,一直养在圆明园不合适。
过了几年,皇上终于愿意接他回宫。
只是在宫里,他依旧是不被重视的那个。
钱鹭看他每日愈发小心,心中都不是滋味,圆明园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终究还是自在些。
宫里的墙那么高,人心那么冷,她每天都怕弘历受了陷害。
再加上弘历长大了,和她能说的话越来越少。
她劝读书到深夜的弘历休息,弘历总是不耐烦地让她出去。
她什么都不懂,只想让弘历过得好。
“王钦,你在这看着阿哥,我去后头给阿哥熬些解暑的绿豆汤去。”
钱鹭对着内务府分到弘历身边照顾的太监道。
那太监笑地谄媚,钱鹭不喜欢他,只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沉默离开。
王钦见钱鹭走了,转身就进去禀报:“四阿哥,钱嬷嬷又一个人出去了。”
弘历放下书,面无表情地看着王钦:“你亲眼瞧见了?”
“奴才哪敢骗您啊!”王钦忙不迭跪下来:“奴才看的真真儿的!”
他看弘历沉默不语。
心中就有了计较。
钱鹭是四阿哥身边的老人了,更是第一得力的。自己年纪不小了,她下不去,那自己在四阿哥这里就永远不是最优选,既然做不成第一人,那自己塞的钱不就都打了水漂了?
四阿哥多疑、钱鹭没脑子,只要自己慢慢离间二人,那就有机会了。
思及此,他再拜叩首:“四阿哥这宫里不比外头,人心善变。奴才虽然不相信钱嬷嬷是那样的人,只是四阿哥也要为自己考虑啊!”
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弘历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
等到钱鹭再回来,看见屋子里只有四阿哥一人,心中有些不高兴。
这个王钦,办事都办不好。
她将绿豆汤放到桌上,柔声劝道:“夜深了,阿哥明日再读吧。”
弘历虽不信钱嬷嬷是那样的人,但心中难免有了三分火气:“嬷嬷不必管我,我今晚背不下这书,一定不睡觉,更没心情喝什么绿豆汤。”
他看一眼碗,继续道:“这汤嬷嬷喝了吧,喝了就少说些话。”
钱鹭听了这话,心里稍微有些难过。
四阿哥还是开始嫌弃她啰嗦了,可是她什么也不懂,只希望四阿哥平安。
她端起碗刚刚抿了一下,就觉得喉咙似火烧一般。
“啪——”
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钱鹭也倒在了地上。
弘历猛地站起身:“嬷嬷!你怎么了!”
钱鹭看向弘历,从喉咙里挤出:“救.......救.......”
“嬷嬷!”弘历不可置信地扶住桌子,看着钱鹭挣扎的样子,心中只有无限的恐慌。
死的本该是自己。
是谁要杀他!
是谁!
是她吗?
是她要为三哥铺路吗?
钱鹭的声音还在耳边,弘历猛地惊醒!
要找太医!
“王钦!”他跑到门边,听见动静的王钦急忙赶来:“四阿哥,怎么了?”
“你去——”刚说了两个字,弘历顿住了。
这是皇额娘的把戏,不也是他的机会吗?
他心脏狂跳,在钱鹭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对王钦道:“没事,你下去吧。”
说罢,合上门,将头死死顶在门上,双眼紧闭,努力让自己忽略背后的动静。
钱嬷嬷,你不是说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吗?
我明白你的忠心,愿意成全你。
更何况......
错的是皇额娘——
不是我。
——————
“皇上、皇上?”戴佳宣荣看弘历盯着绿豆糕发呆,不禁有些疑惑道:“这糕点可是有什么吗?”
“没事。”弘历回过神,笑着将戴佳宣荣搂在怀里:“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戴佳宣荣笑起来撒娇:“皇上可是和别的姐姐妹妹有什么回忆?”
弘历轻叹一声:“都不是,就是想起我最亲近的奶嬷嬷,死在了永无止境的权利斗争里。她被.....被当年的景仁宫娘娘害死了。”
戴佳宣荣没想到一向无情的弘历对人却有这样的真情,真是难得:“想来,皇上和那位嬷嬷感情一定很好吧。”
没错。
“她对朕最好。”
一切都和我无关。
“也最疼朕。”
她是被宜修害死的。
“朕和她相依为命,度过了种种艰辛。”
不是我。
“可惜啊——”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