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说最先在橡果河河滩发现果果小肚兜的是明集村的村长。
村长?
我爬到屋顶举目四望,大声问阿雅,是不是东南方向、三间大木房,墙上还画着画的那家?
阿雅问我为何做出这样的推测,忧愁姑娘和川西大叔看上去对我的小伎俩也十分好奇,但我不能告诉他们,这不是一种推测,这是一种现象,我长这么大,阅村无数,还没见过哪个村的村长在他们村不是富甲一方。
我扶了扶我的黑框眼镜,“别问了,有些事需要阅历!”
半小时后,我们站在了两间茅草屋前,距离三间大木房仅半步之遥,川西大叔拍着我的肩膀问我,“你的阅历是什么?”
我的阅历是……真他妈给全世界的村长丢脸!
阿雅说村长叫阿瓜,今年五十有余,孤身一人,孤身一人不一人我不在乎,我又不打算给他说门亲事,但听阿瓜这个名字就感觉不是一个很灵光的人,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阿呆啊?
阿瓜村长听见有人在招呼自己,赶忙从屋里出来,出人意料,他满面红光,丝毫没有作为一个叫“阿瓜”人该有的呆瓜呆脑的样子。
阿雅简单说明来意,阿瓜村长拍了拍阿雅,点点头。
“有什么需要问的?”
阿瓜村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烟。
“在橡果河发现果果衣服的时候大约是几点?”
川西大叔问道。
“晚上一两点左右。”
阿雅翻译道。
“河滩上没有另一件小恐龙的t恤吗?”
阿瓜摇摇头。
“你们有没有搜寻橡果河的下游?”
“打捞过,一无所获。”
阿雅直接回答道。
“搜寻了多久?”
“我向村子里的渔民借了一条渔船,一直找到橡果河的入海口,来来回回找了四遍,十二天,哪怕果果掉进水里,我也想让他入土为安。”
川西大叔眉头一皱,似乎有所察觉。
“怎么了,能不能明人不做暗事?”
川西大叔看了我一眼,“我考考你!”
完了,我大脑突然卡壳了,我是真人不露相露相出洋相,我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心虚道:“你就直接说吧!”
“你知道溺水的尸体多久能浮出水面吗?”
你看,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知识性很强的问题,我不确定地摇摇头,看上去略懂一二的样子,“难道比真相还难浮出水面。”
“三至七天!天气热的时候时间更短。”
“那么久?”
还好我没说十来分钟。
“所以,如果果果真的掉进河里,尸体不被发现的可能很小。”
我听出来川西大叔的意思了,这也就侧面证明了他一直以来的推测,果果不是死于意外。
既然站在阿瓜村长这儿了,不能白跑一趟,我怎么不得象征性地问题,“找到那件衣服之后你们就停止了搜寻,所有人开始相信一切都是意外?”
阿雅翻译完之后,阿瓜村长点点头,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阿呆和阿瓜。
阿瓜村长挥着手叽里呱啦又说了一通,阿雅点点头,“村长说他回到我家,坐在门口等着大家回来,大部分人去了山上,天气湿热,他取出我家的水壶,水滚烫,只能先倒进碗里凉着,给陆续回来的人们解渴,水房那晚一直在等着大家,他前前后后跑了三四次水房打水。”
我擦了擦汗,这么大阵势叽里呱啦了一顿,就要说明你后半夜就坐在门口泡茶了?
唉,又要竹篮打水了!
谢过阿瓜村长后,太阳开始爬上了头顶,我从来没感觉时间如此紧张过,今天下午,今天晚上,明天上午,明天中午我们就不得不离开了,而现在我们只有一个空架子一般的推测。
菲律宾的热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了的,感觉像有美女在你身上蹭来蹭去,那叫一个火辣。
忧愁姑娘彻底喜欢上了阿雅家的呦呦,虽然语言不通,但两个人相处的十分愉快。
川西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阿雅去忙饭了,我从屋里提出水壶和茶叶,石板凳、石板桌,专门用来泡茶喝。
茶叶昨天开的包,只喝过两次,上一次还是昨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我猜这是阿雅特意为我们准备的,或者说专门为我这个中国客人准备的,想到这儿我心里又是一阵急躁。
“怎么办?”
我毫无头绪,黔驴技穷。
川西大叔敲着桌子,盯着大树,一语不发。
唉,青丝白发啊!
我泡上茶,将水壶放到石板桌上,惆怅地托着大脑袋壳,真的,没有脑子了,就剩下一个壳了。
要是我眼前的水壶是阿拉丁那个神灯就好了,想到这儿,我特意瞟了它一眼,哎……果然没有老神仙出现。
与此同时,我发现川西大叔也在看桌子上的水壶,嗯?难道他也有我一样的诉求?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封建迷信!
“别傻了,怎么可能,我宁可相信这棵树也不相信这个破壶!”
说罢,一粒鸟屎从树上掉落,果断掉进我的杯子里。
我绝望地闭上眼,妈的,大树你这是要给我什么启示?
川西大叔依然敲着桌子,平静地看着水壶,“你有没有看见这个水壶?”
我?
“没有!”
“刚才村长说……壶里的水很烫,还得凉一凉才能喝。”
“科学表明,刚烧开的水的确不能直接饮用!”
“那这壶热水是谁打的呢?”
“阿雅没可能吗?她早出晚归,走之前去水房打一壶热水!”
“早晨的一壶热水到第二天的凌晨一两点,二十个小时左右,还能是一壶滚烫的热水吗?”
“你是说……阿瓜村长的说法有点夸张?”
“滚!他夸不夸张和果果失踪有什么关系!我需要问问阿雅!”
川西大叔跑进阿雅家的厨房,我也尾随其后。
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我和川西大叔的脚步明显放缓,阿雅和奶奶正在炖什么东西,热气沸腾。
“阿雅,果果失踪那天的早晨或者晚上你回来以后有没有去水房打水?”
阿雅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我是前一天早晨去的水房。”
“果果会帮你打水吗?”
“会,但不经常去,我担心水烫着孩子。”
“明集村的水房在哪儿?”
“村口,一直是吴老太和老伴在烧水。”
川西大叔转头向屋外走去。
“你要去水房?”
“对。”
“你认为那壶水是果果从水房打来的?”
“如果是这样,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为什么吴老太一直隐瞒果果去水房打水的事!”
“吴老太和阿雅家关系一直很好!”
“那又怎么样?”
川西大叔硕大的眼睛瞪得我一愣。
好吧,现在还不是考虑对方动机的时候,不过我还是不相信吴老太会和果果失踪的事沾边。
从阿雅家到水房大概二十分钟,水房其实是吴老太一间偏房改造的,听阿雅说老两口已经烧了二十多年了,以此糊口。
我问过阿雅,自家烧水不也挺好,干嘛要建水房,阿雅说明集村的水质不好,靠海,有点咸,吴老太的老伴在山上发现了一处泉水,距离明集村很远,而且位置只有他知道,水房的水是他从山上拉回来的,水房的水很便宜,人们慢慢也就都接受了。
果然,哪里有垄断哪里就有暴利!
再看吴老太的房子,这经济状况绝对属于村里的富裕户。
我和川西大叔来到门口,一个老头儿正在院子里将一个个空水桶扔进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这是我在明集村见过的唯一的机动车辆。
没等我俩开口,院子里的狗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顿狂吠,吓得我和川西大叔后撤两步。
老头儿看了我俩一眼,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干他手里的活,这两声倒是把屋里的吴老太叫了出来。
吴老太二话不说对狗一顿训斥,抬头看见是我和川西大叔,赶忙来开门。
“来了!”
吴老太招呼我们进屋。
“哦,就不进屋了,有点事想咨询一下您老人家!”
川西大叔平铺直叙道。
“来都来了,进屋喝杯水!”
执拗不过吴老太,我和川西大叔进了屋,屋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甚至不忍心踏上一脚。
吴老太倒来两杯水,又拿了一些水果,显然把我和川西大叔当成了座上宾。
“吴老太不用这么客气,今天过来是想找您了解点情况。”
我承认,我有些心虚。
“嗯,好,关于果果的事情吗?”
吴老太虽然年纪大了,但人不糊涂,我和川西大叔上门,人家心里和明镜似的。
“果果失踪那天有没有来您这儿打水?”
“有!”
吴老太的果断着实令我一惊。
“这件事您没有告诉过阿雅?”
吴老太摇摇头,“没有,现在想想,我真应该送他回家,告诉他不要乱跑。”
“您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川西大叔的“隐瞒”如同一根刺,听着扎耳,吴老太一番苦笑,“说了有什么用,孩子都没了,我当时想过告诉阿雅,可我没有送孩子回去,说了,只可能增加她对我的埋怨,村子里的人都觉得,这么多年了阿雅对果果失足落水的事一直不愿接受。”
“您也认为果果掉进了橡果河?”
吴老太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该确定的事已经确定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川西大叔朝我点点头暗示我可以离开了。
吴老太执意留我们吃饭,我一再推脱,吴老太的老头儿一直拿我和川西大叔当透明人,眼下正在给三轮车打火。
“又要去拉水?”
我问道。
“是啊,明天还得趁早赶回来。”
“一天烧几次水?”
“烧一次就够村里人喝一天的了,人们花钱心疼着呢!”
直到我和川西大叔走出一段路,吴老太才消失在门口,川西大叔掐着腰,望着路发起了呆。
我瞅了又瞅,连个鬼影也没有。
“怎么了?川西警官又被灵感击中了?”
“你看那是什么?”
川西大叔指了指不远处。
“什么啊?什么也没有啊!”
“我让你看这条路!”
我和川西大叔现在站在两条路的交汇处,两条路都是向南延伸,一条路偏向西南方向,一条路偏向东南方向,我们刚才走的是西南方向的路,而川西大叔让我看的是东南方向的路。
我仔细端详着,“这条路……有点眼熟啊!”
“今天早晨我们刚来过一趟!”
川西大叔提醒我。
对,这不就是有大木桩的那条路嘛?这样一看,水房被两条路夹着,路对面就是原来那棵大树的位置。
如果树够高的话,水房里面发生的事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难道果果看见的那个秘密……与水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