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沈知书说到做到,还是那位不知名姓的人帮着撤了热搜。
热搜竟然在一夜间彻底消失,两天后秋拍结束,热度就渐渐淡了。
只是因此事件,大家对南烛的热情丝毫未减,让港城人民逐渐关注到了这个只专注于中国传统文化推广和宣传的私人博物馆。
这对南烛来说是好事,也是沈知书当年立馆的原因。
事件过去后,她请了一周的假,去处理佛雕工作室的事情。
南烛这边的工作是全职,但是当年沈修文答应过她,支持她的佛雕事业,她可以随时请假做工作室的事情。
来到港城后不久,她便成立了佛雕工作室,如今两年,也有相当一部分粉丝,因为作品的网络传播,以及她的作品和当年木雕界颇有名气的佛雕师相似而小有名气。
而大家其实他们是同一个人,她如今艺名观棋,而当初用的是真名。
观棋是外公的名字,以外公之名让佛雕火爆,也算是了了他老人家的心愿。
她的工作室方向是小而精,佛雕主打创新和艺术性,并不再做当年在江州给慈恩寺的中型佛雕了。
一周后,拍卖会结束,沈氏包下了游轮举行庆祝晚宴,还邀请了很多拍卖行的客户以及港城各大商界名流参加。
她虽然对此不感兴趣,但毕竟这次南烛也参与了,无奈只好接受沈知书的邀请,一同前往。
此次是私人晚宴,只有受邀参加的人才能上豪华游轮。
维港的夜晚灯光璀璨,游轮漂在海上,不远处就是无数高耸入云的大厦。
游轮上,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香槟在杯子里摇晃,人们聚在一起攀谈。
贺朝露对此并不感冒,一群人围着长桌、沙滩椅或是在室内,她则在甲板的角落,独自欣赏着夜景,夜晚的海风吹拂着她长长的黑发。
贺朝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流连似的望着远处的风景。
“怎么了?”
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她转头看去,竟是沈知书。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不去和他们庆祝吗?”
贺朝露微微抬起粉唇,眉眼弯弯,冲他笑了笑。
好看极了。
她指着头上的天空说:“你看,那里有好几颗星星。”
沈知书觉得贺朝露今天很不寻常,唯独不变的是,她好似总会为一些小事惊喜。
她身上灰白色吊带裙在忽隐忽现的灯光下闪耀着光芒,把她匀称的身材修饰地极好。
他喉结滚动,低沉地问:“你冷吗?”
贺朝露用力摇摇头:“不冷。”继而,看着天空和大海,喟叹一声:“这些年来,好似大梦一场。”
“什么?”
她转过头看着他,眼里是无比的真诚,瞳孔倒映着远处的几座高楼,在眼里凝成星光,“小时候在江南连饭都吃不饱,还经常......”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如今竟然能孤身走到港城,能养活自己,过自己曾经连奢求都不敢的生活。”
沈知书总觉得贺朝露是个迷,但她从未提起过她的过去,他也不去问她,谁没有过去,是好是坏不去细究,他也并不在意,可倒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她的过去。
沈知书问:“你如今很满意自己的生活?”
“嗯,很满意。虽然没有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可到底身体健康,金钱富足,不用整日担惊受怕。”
沈知书对她的言论有些震惊,整日看着弥敦道形形色色如同蚂蚁一般的人群,谁人不想在港城拥有一席之地,谁人不拼了命地往上爬,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这么多年,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人都向他索求,多的是贪得无厌,永不知足的人,没有人会对他说满意如今的生活,没人会说自己金钱富足,没人会把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算作最满意的生活。
只有她。
今夜他才识得她,刚认识时,本以为她是靠着父亲这根藤蔓往上爬的捞金女,现下他才明白她很清楚自己的人生也很清楚自己要走的路。
“可人总有后悔的时候,总有不满意的时候。”
“是啊,可这一路上碰到的人,转头就没了。我只是可惜,没能在同他们相遇的时候,多珍惜一些。”
“你就不期盼着将来有更好的日子?”
“现在的日子就是最好的。”
她说的不错,难得在如此小的年纪便这么通透,世事如棋,命贱如蚁,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不如就过好当下,珍惜眼前。
而因此,沈知书更为好奇,她曾经究竟经历过什么。
两人在甲板上聊了许久,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紧紧盯着他们。
身后有人叫沈知书,贺朝露也有些冷,便跟着进去了。
刚进门,贺朝露在人群中中就瞧见一个熟悉的人,这人她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熟悉,如今再看还是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盯了许久,对方感受到了她直勾勾的视线,顺着望过来,竟朝她笑了笑。
她走到她面前,叫住侍应生,拿了两杯香槟。
“贺小姐。”女人温柔地冲她笑,递给了她一杯香槟。
她接过香槟有些疑惑,沈知书刚从寒暄社交中脱身,回到她身边,看到面前的人,笑着同女人碰杯:“蒋小姐,好久不见,之前在大陆出差一直没时间碰面。”
贺朝露一怔,转头看了眼沈知书,眼里藏着惊讶:“你刚刚叫她什么?”
沈知书依旧带着笑,同她介绍:“华良集团的副总裁蒋霓旌小姐,港城公司的总经理,你从前在内地听过华良吗?”
贺朝露呆愣愣地转过头,这才意识到她曾经在抢救室门口见过这个女人,蒋霓旌,蒋明镜的姑姑。
蒋霓旌含笑道:“沈先生客气了,代我向您父亲问好,华良不过是小公司没什么名气的,内地大公司众多,贺小姐恐怕并不知道。”
沈知书:“您谦虚了,华良光复自从在港城上市,业绩一路创新高,在医疗科技领域数一数二,哪里什么小公司,我们沈氏还要向你们多学习。”他往四周看了看说:“对了,今天蒋先生也来了吧。”
蒋霓旌看了低头呆愣的贺朝露一眼道:“刚刚还在呢,我让他同您来打个招呼。”
贺朝露听到这话,才有所回神,抬头对沈知书说:“我不太舒服,去旁边休息下,你们聊。”
沈知书拽住她的手,低头轻声问:“怎么了,要不要我让助理先送你回去?”
贺朝露确实不想待在这里了,第一次答应了沈知书的帮助,点了点头。
沈知书看她脸色苍白,想到刚刚她在甲板上吹冷风,或许生病了。
刻不容缓,连和蒋霓旌闲聊的心都没有了,转头对她说:“蒋小姐,失陪了,我先送她回去。”
蒋霓旌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沈知书扶着贺朝露去一旁椅子上坐下,把西装披在她身上,让助理派快艇过来,可过了一刻钟,快艇始终没到。
他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在一旁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也没有发烧,就是人呆呆的,脸色不好。
“你刚刚说的华良集团来港城多久了?”
沈知书被她莫名的提问疑惑道:“怎么了?”
她抬眸,眼里是晦涩不明的询问:“他们来港城多久了?”
沈知书只好说:“很多年前就在了,布局很早,医疗科技新贵,前两年上市也只是顺势而为,很低调的一家企业,虽然大陆是总公司,但在港城近几年的体量越来越多大了,他们董事长今天还特地过来了,一般是邀请不到的,据说从不出席活动。”
贺朝露没想到她这两年,两耳不闻窗外事,竟然连他今天来都不知道,那次偶遇蒋霓旌或许就不是巧合,不然她为何假装不认识她。
过了半小时,快艇还没有来。
沈知书跑去催,蒋霓旌竟然走到了她面前。
“贺小姐。”她居高临下叫了她一声,她惊了下,不自觉颤抖了下。
抬头发现蒋霓旌正笑着看着自己。
“你不用担心,我侄子两年前因为进了IcU走了趟鬼门关,心脏短暂停过,后面就失忆了,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贺朝露起身,怔怔道:“你说什么,失忆?”
她顿了下问:“那他身体还好吗?”
蒋霓旌心想看来侄媳妇还是蛮关心他的嘛,笑着说:“经过两年的调养,现在好多了,哎,不过还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情。”
贺朝露这才放心点头,原来他已经忘记她了,也好。这样对他们都好。
“你怎么会来港城的?”蒋霓旌突然问。
“说来话长。”她随口一句,并不想让蒋霓旌知道很多。
刚说完,蒋霓旌突然朝另一侧招了招手,她顺着视线望过去,见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人由远及近走过来,她听见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耳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贺小姐,南烛博物馆的馆长。”
蒋霓旌同蒋明镜介绍道。
“您好,蒋明镜。”男人伸出修长的手,五指骨节分明,难得地秀气好看。
贺朝露尽力平复心情,他已经失忆了,瞧他这样子也不像是骗她的。
“您好,贺朝露。”贺朝露轻轻握了下他的手,垂着头随即放开。
抬头两人对视,忽而就掉进了男人幽深的瞳眸中,眸中似有散不开的浓雾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朝露,船来了,我们走吧。”
此时,沈知书终于回来了。
贺朝露松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
“诶,这位是?”沈知书同男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蒋霓旌,看到两人略有相似的脸,便意识到了,笑着伸出手道:“蒋先生,您好,初次见面。”
“您好,您就是沈先生吧。”
“是的,蒋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同事朝露身体不太舒服,现在需要回去了,先失陪了。”
男人淡淡地看了贺朝露一眼,看到她苍白的脸,最后视线落在了披在她肩上的西装。
平声道:“没事,下次再见,贺小姐。”
贺朝露甚至没有与他对视,随意扯了扯嘴角,便什么也没说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