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这两天的生活简直是如履薄冰,明显两位祖宗不对付。
贺小姐一整天没一张好脸,整日都待在木屋里雕刻,要不就在藤椅上看看书,好在先生脸皮厚,时不时要去勾搭一下,只是贺小姐见到他脸色更加不好了。
贺朝露躺在软藤椅上看书,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狐狸毛毯。
她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失踪的蒋明镜,这两天又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身边。
她现在哪里也去不了,整一个病秧子,虽然生气,但那些中药她都有认真喝,她想要快点好起来,只有身体好了,才能规划下一步,才能逃出去。
只是话虽这么说,做起来却很难,整日同蒋明镜待在同一个空间,她这几日愈加觉得绝望,何时他才能放过她?
如果他一直不放手呢?
她难道要同他消耗一辈子吗?
她垂眸沉思着,余光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
她不用猜就知道是谁。
“闷不闷,我带你出去逛逛好不好?”
蒋明镜蹲在她面前,低沉的声音穿入她的耳朵。
他抬手碰她的侧脸,却被她下意识偏头躲开,他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而后微微蜷缩手指放下,眼里藏着浓重的失落,但贺朝露看不到。
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想去。”
接着又是长长的沉默,这两天他们的对话都是如此,蒋明镜开头,她只回答寥寥数语。
“曦曦,贺氏没了,贺余成也进去了,你开不开心?”
她想没有开心不开心的,她也不是为了搞垮贺氏去的那里,不过想来,他即便知道原因,也不会懂。
微微抬眸,平声道:“不过是因果报应,他自己活该。”
突然想到贺余成是害死妈妈的罪魁祸首,转头着急地说:“你把手机还给我,我妈妈当年车祸肇事逃逸的凶手找到了,马上要公诉,他们会打我电话的。”
她扯着他的衣袖,盯着他。
这恐怕是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正视他。
蒋明镜很开心,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已经开庭了,我已经派律师过去处理了,不接受调解,你别担心。”
她抓他衣袖的手松了松,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往常,刚想放手,却被蒋明镜反向抓住了手腕。
她抬眸看他,眼里是抹不开的哀愁。
可他却凝望着她,勾唇苦笑:“曦曦,我们不吵架了,好不好?”
贺朝露看着他,数次想抽出手却被他牢牢桎梏住。
须臾,她微微一声叹息道:“蒋明镜,我们还回得去从前吗?”
一次的谎言,就像是一根刺,扎进身体里,一半在外面,一半断在里面。
想拔拔不掉,但疼痛却永远在提醒着你,它一直都在。
他垂眸,眼睫下是浓重的雾气,扫下一片阴影。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早些告诉你,你会原谅我吗?”
贺朝露嗤笑一声,这次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回避:“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半晌,他轻笑一声,柔声对她说:“你好好休息。”
便起身离开了,贺朝露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些落寞。
次日,她醒来时,手机放在了床头柜。
她又惊又喜,侧头看了眼一旁塌陷的床榻,心里却有片刻莫名的酸涩。
她和松音报了平安,今天是周末,松音约她逛街,她没理由拒绝,因为现在她是个无业游民,还在休学当中。
想起这个,她又给杭城的领班吴姐打去了电话。
毕竟突然失踪几个礼拜,她的工作不知道由谁来顶替,即使不干了,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电话那头,吴姐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开朗:“哎呀,小贺呀,你家里说你生病不干了,我还在担心你到底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她便明白了,蒋明镜给她辞了这工作。
她羞赧道:“真不好意思啊,吴姐,给您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呀,身体最重要,我还想去看看你呢,但是上次接电话的人,应该是你老公吧,说你回北方家里,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贺朝露:“已经痊愈了,谢谢您。”
吴姐笑着说:“要是身体允许,你再回来,我这儿也缺人手,像你这样干活认真又好的姑娘已经不多见了。”
贺朝露满口答应着:“好,一定。”但她知道恐怕没有机会回去了。
她终于可以出门了,蒋明镜也没有再拘着她,但是她走哪儿都跟着两个狗皮膏药似的保镖,甩都甩不掉。
松音和她走在商场里,身后跟着两个人,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贺朝露有些不耐烦,站在两人前面,生气质问:“你们能不能离我远点儿?”
两人一脸严肃,都不说话,对她视若无睹。
贺朝露连撒气都没出撒,跺着脚拉着松音往前走,尽量拉开和这两人的距离。
两人走进一家衣服店,松音偶尔回头一瞥,就瞧见两个木头人,好奇问:“露露,他们一天不说话,跟个幽灵似的跟着你,不难受吗?”
贺朝露有些无奈:“我今天第一天出门,也是刚刚感受到。”
两人买完衣服,直接在商场吃了晚饭。
时间到了九点,司机来催促贺朝露,她才不情不愿地和松音道别。
刚下楼,竟然接到了淮左的语音电话。
她接起来,淮左在电话里焦急道:“二嫂,你快过来吧,二哥醉的不省人事,我们拉也拉不动,一直叫你的名字。”
她握着手机的指尖无意识收紧,但还是不想心软。
“他醉死也同我没关系。”接着挂了电话,上了车,对司机说:“回景荣。”
到十二点,他还是没回来。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为何睡不着。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叮咚”一响,幽暗的房内,只那一寸光亮,她的手放在脸侧,压着,盯着那光亮半晌,才鬼使神差地拿起来。
是淮左发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紧闭双眸,周身气质薄凉,倒在地上不肯起来。
环境灯红酒绿,是霓虹灯五彩绚丽的颜色,晦涩的光线下,竟映衬出男人脸上哀伤的表情。
照片角落里找到了沙发旁低矮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
她看到淮左的留言。
【嫂子,再不来二哥真快喝死了,我们根本劝不住。】
关她什么事儿。
她把手机重重地砸在床头柜,翻了个身,扯了扯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脑海中却挥散不去男人坐在地上,落寞的表情。
她摇了摇脑袋,或许是她错看了,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心。
她已经被他骗得够惨了。
外面“咚”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起身查看,外头竟又下起了雪,东北的雪,一整个冬天,真是下个不停。
北风呜咽,或许是风吹倒了什么东西。
果然,有人敲门。
“贺小姐,您睡了吗?刚刚风把院子里一个架子吹倒了,没吓到您吧。”
是赵姨的声音。
贺朝露提高音量道:“赵姨,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