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面上对她很好,私底下常常在生活费上克扣她,言语讽刺她羞辱她,她料想贺朝露绝不敢同贺余成说这些事。
可这些话,贺朝露从来都不知道,最初,她还欢欣地以为施凤澜真的如同表面那样和蔼可亲,愿意接纳她。父亲也是因着愧疚,真心实意接她回来,愿意照顾她。
半年足够让她看清真相,在饭桌上,她差点没有忍住眼泪。
贺晓峰接过母亲给他夹的各种菜,自己却给贺朝露碗里夹了好多菜,“多吃点肉,才能胖起来。”
贺晓峰刚说完这句,贺余成抬眼看了他一眼,问:“工厂那块融资拉的怎么样?”
贺晓峰回:“差不多了,就等银行放款了。”
“嗯,做得很好。”
“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我想把妹妹带到首都去,那里有全国最优秀的教育资源,于她的发展而言更好。”
“不行!”贺余成和施凤澜几乎是异口同声提出反对。
贺余成清了清嗓子道:“你妹妹在这里读书读得挺好的,等考上大学再考虑去北京的事。”
贺晓峰就等着他这句话,他拉起一旁贺朝露的胳膊,在他们俩眼前晃悠,质问道:“这叫过得挺好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一个十五六岁的高中生,长得像十二三岁,这像话吗?说出去叫我们贺家的脸往哪儿搁。我打听过那所贵族学校学费一年要十万以上,你们这是在培养继承人吗?我当年读书的时候学费可没这么贵啊。不如干脆上个便宜点的学校,给妹妹多买些营养品,哪怕是让她吃饱饭穿暖衣服。”
两人讪讪地不说话,贺余成平日里两手一摊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都是施凤澜在操持,他确实不知施凤澜会克扣到这种程度,但他知道她恨外面的女人自然也厌恶贺朝露,心里又有些愧疚,只怪贺朝露倒霉,没有过多置喙。
贺晓峰见状话锋一转:“不去也可以,吃穿上面你们不能克扣她,也不能阻止我给她钱花。”
听到这里两人才知道贺晓峰刚刚是在铺垫,铺垫了这么久,就是利用他们的羞耻之心来达到保护妹妹的目的。
施凤澜开了口:“晓峰,你妹妹是年纪小不懂事,自己不高兴穿我们买的衣服,吃我们平常吃的东西,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你管好自己的事,不用担心她,我们会好好管教她的。”
贺朝露听着施凤澜一本正经满嘴谎言,在桌子底下拉了贺晓峰衣角一把,贺晓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知母莫若子,他自然知道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她极强的嫉妒心和掌控欲会把贺朝露逼死的,但他也不能当面拆母亲的台。
他笑了笑,给母亲碗里夹了她最爱的炒青菜,道:“妈妈,我知道,但我也说了,只要你们不阻止我照顾妹妹。”
施凤澜一听,这傻儿子铁了心要护着贺朝露,她和贺余成对视了一眼,向他发出求救,而贺余成似乎也打算听儿子的,他是顶要面子的,学校办公室的那巴掌早已经把他的尊严打没了,他必须挽尊,不能让施凤澜做得太过分,而儿子能够权衡下,于他而言,正好。他什么也不用干,母子俩就把他烦恼的事情都做完了。
好几天来,只贺晓峰同她说话,她没有再说一句,急的贺晓峰问:“你不会是发烧哑巴了吧,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她连忙摇头。
这天,贺晓峰要回北京了,贺朝露去送他,走到门口,突然怯生生地问他:“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贺晓峰惊诧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微微一笑:“哥哥下个月3号就回来了,记住,有什么事儿一定要打我电话,告诉我,好吗?”
贺晓峰临走前把一张卡塞到贺朝露手里,他会每月往卡里打钱,足够支付她日常生活费和课本杂余的费用,还叮嘱她绝不可让父母知道这张卡的存在。
……
她醒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梦,而自己却已经满脸泪痕,好在没有大喊大叫,惊动身边的人。
从前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可生死离别常出于无奈,令人猝不及防,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
接下来一周,她都待在景荣,把工作室剩下的佛雕全部雕刻完,未来得及的单子便让小夕能退款的全部退款,不能退的给到相应赔偿。
这几个月,港城的老板也多次联系她希望她能多做几尊佛雕,她答应了他两尊寄送了过去,并且告诉他,接下来半年,她暂时要写论文顾及学业,不再接雕刻的工作了。
港城老板很意外她还只是个学生,却也爽快允诺,等她毕业,他还会再来找她的。
这些日子,她很后悔,她一直想哥哥会不会怪她,怪她和一个帮凶相爱,有时睡着做着梦便会惊醒。
可这时,蒋明镜又担心她,非要给她看医生时,她也觉得心里揪着疼,很难受,觉得自己快要分裂了。
她尽量装作同平常一样,她不知道顾泽兰的事情究竟是不是蒋明镜做的,或是他的同伙做的。
因此心里十分焦急,觉得要快些再快些,这样蒋明镜才不会发现,她要在他察觉异样前,去做些事情,这样哪怕是死,她也不会留有遗憾。
很快,哥哥的生日便到了。
七月底的天气依旧炎热,她一早便到了墓园,看着照片上笑容满面的年轻人,拿出布擦拭掉墓碑上的灰尘,又从保温杯里倒出两杯茶,一杯给墓中人,一杯给自己。
温茶下口带着清香,是哥哥生前最爱的单丛茶,高香扑鼻。
哥哥不爱喝酒也从不抽烟,唯独嗜茶,总说要带着她喝遍天下好茶,可惜茶还没喝遍人已经不在了。
她笑着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还没来得及同你讲,可你听了,也不许怪我。”
她平静地叙述着最近发生的事,好似墓中有人回应似的,若不是墓园里没有几个人,旁人一定以为她是神经病。
不过,谁大周末早上的来墓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