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镜伸手把她揽入怀中,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声音低沉地带着蛊惑:“走吧,回家。”
她鬼使神差地就被他牵着走。
春夜微寒,凉风晓月。
夜半。
酒店外已经没什么人了,贺朝露虽然穿了皮草外套,蒋明镜还是把西装披在了她身上。
她抬头看他,挣扎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您今天来,是为了向外界证明您没事吗?”
蒋明镜没有回答她,只随手点了一支烟,等待司机把车开过来。
抬手的瞬间,她瞧见他的袖扣好像是上次她送给他的蓝宝石袖扣。
之后,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只剩下车流的喇叭声和酒店内不时传来的交谈声。
等车子开到,他开了车门,把她先送了上去,才从另一侧上车。
看样子,他没有生气,只是不愿意说,不是吵架,两人就这样僵在那里了。
到了景荣,在玄关脱鞋子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那最高层的禁地,蒋明镜的母亲,今天他们口中说的邓二小姐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生了病又从这里跳楼而亡?
贺朝露发觉蒋明镜今晚的情绪很低落,洗完澡,他对她说:“你先睡吧。”
便独自出去了。
贺朝露侧卧着,枕着手肘,想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第二天醒来时,身旁的床榻丝毫没有痕迹,蒋明镜昨天都没来睡。
贺朝露下了楼,赵姨笑着说:“您起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他呢?”
赵姨反应了一下,说:“蒋先生一早就出去了。”
她有些失落:“嗯。”
三天后,贺朝露把参赛的佛雕交给了大赛组委会,终于进入了最终审核阶段,她对此并不抱有希望,因为这次大赛高手云集,很多都是她长辈的长辈,她目标是冲刺新人奖,但也知道希望渺茫,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港城老板也发来留言鼓励她重在参与。
开春后,同年级的同学都积极投递实习工作,虽是大三课程越来越少,这个专业人少机会也难得,打算早的人,大三下半学期基本就能定下来去哪里工作了。
松音拉着贺朝露说:“我爸爸想让我留在江州,将来好继承他建筑包工头的衣钵。”
贺朝露知道松音的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她爸爸就她一个女儿,开了家小建筑公司。
“我其实挺想做古建的,可是做古建不赚钱啊,搞半天都没法维持自己的生计。”
贺朝露也是知道的古建、非遗佛雕,又有哪一个是赚钱的?如果连安身立命都难,要如何传播文化,如何让大家知道有这项技艺的存在,除非家里腰缠万贯,并不差钱谋生。
“露露,你想做什么啊,有开始投实习吗?”松音转头问她。
贺朝露有大概的想法想要继续做非遗佛雕,但前提是必须出名,有稳定的客源,形成一个正向的循环。
如今靠着慈恩寺方丈介绍的客户,维持生计可以,但想把佛雕宣传出去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她参加了全国木雕大赛,如果能获奖,或许能慢慢积累名气,将来自己成立一个佛雕工作室,无论在哪儿,何愁没有客源。
但她并没有和松音说过自己会佛雕的事情,松音一直以来,以为自己做木雕雕刻不错,却不知她的木雕手艺都是从佛雕中学来的。
她没打算瞒着她,只是一直没说而已,斟酌了一下说:“松音,我其实想自己做些木雕生意,可能赚的不是很多,但胜在自由自在。”
“那感情好啊,如果你成为了木雕大师,那我就是木雕大师的闺蜜,到时候别人问你要签名,都要经过我,我来收费,哈哈。”
松音拍了拍胸脯。
贺朝露被她逗笑,“哪有这么容易,借你吉言了,那将来你成了建筑大师,可也不要忘了我这个闺蜜。”
松音笑着说:“那当然了,本大师亲自给你设计豪宅,不用谢。”
两人相视一笑,从没想过,这些大学时代,年少无知的遐想,将来竟会一一实现。
又过了几天,蒋明镜都没有出现,而好在她也忙着上学上课,准备论文,以及雕刻佛雕,没想他太多。
直到有天董叔来接她,她才发觉已经有十天没有见到蒋明镜了。
董叔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同她打招呼:“贺小姐,好久不见。”
贺朝露问:“董叔,你最近去哪儿了?”
“被先生派去外面出差,刚刚回来。”
“哦。”贺朝露微微打开车窗,让微冷的春风吹进来。
董叔透过后视镜看着贺朝露一言不发,便问:“贺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是他让你来接我的吗?”
董叔点点头:“怎么,和先生吵架了?”
贺朝露支吾了一下:“倒也不是,董叔,你知道他在港城的那次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嘛?他说是家人做的,但没同我细说。”
董叔沉默良久,心想既然先生已经同她说到这个份上了,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来是先生的家事,应该让他同您说,但是这件事或许也关系到您的安危。说来话长,蒋家这一辈除了先生,还有一个先生的弟弟叫蒋孝闲,是蒋先生父亲和另一个女人所生。他一直不满意蒋老爷子的安排,把大部分产业都交给蒋先生,因此一直从中作梗。蒋先生那次在港城出差,绝没有想到,隔了大半个中国,蒋孝闲还有那个后妈竟然能买通保安,剪断蒋先生所坐的车的刹车线,导致车辆不能停止,说实话这算是故意杀人,而非意外车祸。”
听到这里,贺朝露呼吸一滞,所以那个司机为了停下车,撞上了护栏死了,本来他们就是冲着蒋明镜去的。
只听董叔继续说:“同样的事情,在去年快过年前也发生过,蒋孝闲都被抓起来了,后来因为蒋老爷子求情,硬生生给放了出来,他们为了华良集团和财产,要先生的命,可即便是蒋老爷子却也偏向他们,先生实在被打扰地心烦,也可能碍于对老爷子的亲情,才把证据都给了老爷子,老爷子也没犹豫直接销毁了证据,把人放了出来,这连半年都不到便又出了这样的事,还好先生福大命大,不然恐怕早就死在港城了。”
贺朝露隐约记得过年的时候,有一天他带着她看烟花,确实心情不好,她还问他为什么不陪家人过除夕,现在想来,当时真的是嘴欠,何必问这个问题。
想起之前慈善晚宴种种谣言,拼拼凑凑,她也了解了个大概,这个蒋孝闲名字倒是好听,却好似从来没干过人事儿,他是后妈所生,所以自从蒋明镜母亲死后,蒋明镜的父亲就把后妈娶进来门,从来都是但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
大家族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但可以肯定的是,蒋明镜所背负和他所得到的是对等的,他看上去风光无限,想来也一直在经历被人无法承受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有同外人说罢了。
董叔依旧在那里说着:“蒋二公子向来疯癫,只要是蒋先生身边的人,他从来没有放过之说,这些日子不太平,所以蒋先生让我来接您,主要还是为了保护您。”
董叔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些事情,可千万不要在蒋先生面前提起,也不要说是我说的。”
贺朝露拢了拢外套,听董叔说着,竟然不自觉地有些冷,“我知道了,谢谢你,董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