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继续沿着山路前行,最终还是在下午一点左右走到了山下。
山下的场景比在山上更为震撼,一路都是碎石泥浆,一抬头泥石盖过了楼足有三层楼高。
走到中部,路已经被河水冲垮了一脚,奔腾的河水像黄河的大泥湾冲击着凹进去的岸边,住宿点整个被埋进了山里,她不知道给他们提供住宿的村民一家是否安好,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已经过不去了,只好原路返回。
直到返回路上,才碰到几个结伴而行的老乡,几人见面先是笑了一下,但很快愁容密布,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快乐。
“老乡,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同学和老师们?”
“有,有,在那里嘛。”
其中一个村民指了指河对岸,贺朝露一笑,问:“都在那边吗?”
“应该是,有十几个嘛。”
“那有两个高大的男生,一个这里脸这边长了颗大痣,一个头发是黄色的卷的也在吗?”
“在的。”
贺朝露当下松了口气,这两人是昨天刚上山时,同他们打招呼的两人,看来他们也平安。
“好,谢谢啊,你们现在准备去哪里啊。”
另一位村民说:“去家里看看拿点吃的嘛,拿好回到对岸去,你们快过去吧,大家都跑到对岸了。”
贺朝露点头:“好,不耽误你们了,这里不宜久留,山上随时滚落碎石,还有二次滑坡的可能,你们拿了吃的也赶紧走。”
金秀喜出望外问:“我妈妈也在对岸嘛?”
几人皱着眉失望地摇摇头,说了几句苗语,贺朝露听不懂。
两人继续往前走,贺朝露轻声问:“刚刚他们说什么?”
金秀低头走着,边走边说:“滑坡一下子很快,他们都是因为在对岸种田才逃过一劫的,在这边的其他人估计都埋在里面了。”
贺朝露上前握住她的手,她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金秀还这么小,就失去了妈妈,和她一样,她能感同身受,那种无力和无助是窒息的,一切都太突然了,让人没有准备,没来得及好好告别。
她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
两人需要从原路返回,再从山顶往下走到对岸,想来昨天那两个男生是直接下山走到了对岸。
两人慢慢往上爬,快爬到山顶时,突然一个大到如同水桶一般的石头,往下砸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是拳头大小的碎石,脚下的地又开始震动了,再次滑坡了,恰好这条路连在两山之间,比昨天的感受更明显。
金秀腿脚灵活,贺朝露就没这么好运了,虽然躲过了大石头,但避闪不及,总被砸到一些小石块。
金秀伸手拉起摔倒的她,急着说:“我们先去那边,有个小山洞。”
刚说完,震动感更为明显了,像是这个山也要塌了一般。
“小心!”金秀刚刚说完,就把贺朝露推到了一边。
贺朝露抱着头一路向下滑落,直直滑出十几米,才被几棵树挡住,她抬头看去,金秀已经被一块大落石和树夹在了中间。
“金秀!”她大喊道,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等震感小些,她才爬起来,手掌被磨破了,衣服也被剐蹭破了,登山杖不知道去哪儿了。
站起来时就发现腿好像扭到了,也有可能是断了,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她一点一点挪到金秀身边,十几米的距离走了很久,走得满头大汗。
金秀的腿被大石头压住了,腰部有一根硬币粗大的树枝插穿,鲜血染红了衣服。
贺朝露缓缓蹲下,手颤抖着伸过去,抚摸她苍白的脸庞,轻声叫:“金秀,金秀。”
叫了几声,金秀才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声音都不像是她发出来的,她是洪亮的大嗓门,绝不会这样小声的,“姐姐,你快走吧,我怕是不行了。”
贺朝露带着哭腔,红了眼眶,抬手去推那块半人高的石头,嘴里喃喃道:“不行,金秀,我要带你走!这怎么推不开,为什么推不开啊!”
泪水混着泥水流下,她不敢想象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女孩,被压在这里会有多疼。
她的声音颤抖着说:“你等着,我去找几个老乡来帮忙,会把你救出去的,你坚持住。”
金秀微睁着眼说:“别去了姐,他们不会来的,这里太危险了,你快走,再不走你也会有危险,我在这里等救援。”
贺朝露喃喃了几句:“救援...对,救援。”她拉开书包,翻出卫星电话开机,打了电话,把这里的确切经纬度报给他们。
挂了电话,她拨开挡住金秀的脸的头发,温柔地说:“姐姐打过电话了,救援队很快就会来的,你坚持住。”
金秀咳了两声,劝阻道:“姐姐,你快走吧,这里随时会有碎石,拿点吃的去山洞,奶奶和松音还在等你。”
贺朝露大哭,她没办法让金秀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地疼痛着等死她已经意外错过太多亲人的离去,她做不到。
这时,电话来电了,她以为是救援,边哭边接起来:“喂,你们对到了吗,她快撑不住了,求求你快点来,呜呜.......”
“曦曦,是你吗?”
贺朝露一愣:“蒋先生...”
蒋明镜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们救援队马上到了,你在哪儿?”
“我,我在......啊......”
又一轮震动来了,她跑不快,只好摸爬着躲到旁边几棵粗壮的树,抱紧头。
电话那头不断传来喊她的声音,她又哭又叫,却不说话,加上听筒不断发出的咚咚声,在蒋明镜那头听来,更是焦急万分。
等震动小些,贺朝露才又接起来,“我把经纬度发给你,我在塌方山旁边一座连着的山背后,还有一个人被石头压住了脚。”
“你在那里等着,找个安全的庇护所,山洞什么都好,别乱跑。”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连带声音都抖了两声:“好...好......”
“蒋先生,我怕......如果我不能活着出来,还请您履行承诺帮我找到陈家杀害哥哥的证据,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我父亲可能也参与其中,如果从他身上查,或许能找到一些,当然如果你已经查到这一步了,就当我没说。”
对面沉默了,他好像在吸烟,贺朝露又隐约听见打火机的声音,半晌,他呵斥道:“贺朝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你哥哥?人都变成黄土了。”
贺朝露抬头看了看天,听到了直升机盘旋的声音,她悠悠道:“这难道不是我当初答应和你在一起的原因吗,如果没有他,或许我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