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周,天气终于转晴了, 难得周末,又是大太阳,地上已经没有雪的痕迹了。
别墅的草坪一如夏天翠绿,听赵姨说底下整个花园都铺了暖气,一年四季都有人打理,她是没见过豪到这种程度的,反季节的草坪和周围的植物形成了颇为奇怪的组合。
亭子旁,几株巨大的芭蕉树只剩下了粗壮的根,按照东北的气候,若不是这暖气,它恐怕早就冻死了。
远处北方的中式亭子,色彩艳丽,金碧辉煌,红柱,琉璃瓦件,一一不缺。亭子两旁,还有两株枇杷树,常绿乔木,叶子还在,配上重石的亭子,但是别有风光。
只是贺朝露不禁好奇这幅中式造景里,怎么都是南方的植物,枇杷树也好芭蕉也好都是喜温暖喜湿润的南方植物,在东北极难生存,定要耗费大额保养的费用,有钱人的世界可真难理解。
她没去学校,待在别墅里又觉得无聊,便把木雕的设备带了一些回来,走到那亭子里去弄。
她怕弄脏了亭子,现在地上铺了块毛毡,凿具皆摆放在毛毡上。
难得艳阳天,下午照着太阳暖烘烘的,赵姨却还是怕她冷,把亭子里的地暖也开了起来。
蒋明镜到家的时候,便瞧见女孩小小一团窝在那凉亭里。
赵姨恭敬道:“蒋先生,您那些东西我都放到书房了。”
蒋明镜正远远看着亭子的人,今天穿了一身黑色长款羽绒服,满头乌发用鲨鱼夹随意夹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耳边,正皱着眉头那这块木头雕刻,认真的小脸都快拧成一块了。
“我叫贺小姐在屋里弄,外头冷,她非不肯,说是涂漆怕涂脏了地板。”
赵姨无奈地向眼前的蒋明镜解释道。
蒋明镜摆了摆手,笑了笑说:“无碍,你去忙吧。”
他走近去,一股木质冷香飘来,是他一直以来闻到的她身上的香味。
他站在她身后,淡然道:“在做什么?”
贺朝露没有抬头,随口答了一句:“忙着呢,别说话。”最后三个字竟还带些东北的口音。
他轻笑一声,这下意识的样子,在他面前她可是万万不敢的,也从没听她说过东北话,这还是第一次。
贺朝露刚回答完就意识到不对劲,她转头怔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活,起身,“您回来了?”
两人上次见面,吵架还历历在目,隔了半个月,如今再见,蒋明镜若无其事,她倒是有些尴尬。
怪不得她一早收到了他的短信,看着文字都能读出他不容置喙的语气:明天回景荣。
“不是说还要再几天吗?”
他的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捏了一下,“怎么见到我不高兴?”
她摇摇头。
“这个做的是什么?”
“弥勒佛。”她手里的大肚弥勒, 手捻佛珠畅怀大笑,正初现原型。
贺朝露知道他不信佛,也看不上这些玩意儿,也就没多说什么。
他语气中分不清情绪,说:“嗯,收拾收拾,晚上陪我出去。”
“去哪儿?”贺朝露脱口而出。
他冷了眸子,语意不明:“怎么,还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贺朝露顿了顿,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她有什么资格问他呢,半晌,才说:“好,我知道了。”
他抬步要走,转身说了句:“上次挑的衣服你没穿吗?”
贺朝露低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今天还是穿了自己的衣服,她不在意这些,一件衣服不过是保暖用的,可是他好像很在意。
等收拾完,进了门,看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拿手拿着个平板,她走过去,他便抬眼看了一下,放下茶杯。
“等下冯清带你去做造型,做完直接送你过去。”
他头都没抬,只盯着平板。
那个被叫做冯清的男人笑着说:“贺小姐,您好,我叫冯清,是蒋董的助理。”
贺朝露也笑了笑:“您好,冯助理。”
贺朝露跟着冯清出去,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刚刚在亭子那儿问她,原来是嫌弃她穿的土。
冯清线带她去了一家高端美容院,服务的美容师看到她,笑容都要咧到耳后去了。
她有些拘谨,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场所,冯清等在外面,她一个人也不知道之后要怎么办。
“您坐这儿吧,先给您做完项目,再带您去化妆。”
贺朝露点点头坐下。
等化妆时,美容师才有开口:“贺小姐,您应该很小吧,皮肤也特别好,满满胶原蛋白,看看您想要什么妆容?”
美容师拿了一本样板书出来。
贺朝露翻了两页,便合上了,“画个淡妆就行了。”
美容师笑着接过本子,“好嘞,我也觉得您适合淡妆,年轻啊就是要展现优势,不需要什么画蛇添足的,而且您这么美,化了浓妆倒把您的美貌掩盖了。”
贺朝露失笑,这一个小时,她都在恭维,情绪价值拉满,好奇问:“你对每一个客人都有这么好的服务吗?”
“当然啦,来我们这儿的可都是大客户,年低消不低于一百万,而且店长特意交代今天要特别关照您。”
美容师一边化妆一边温柔地说。
原来这样,贺朝露想,蒋明镜真是出手阔绰。
她起了好奇,问:“外面那个男人还有带过别的女人来吗?”
美容师画粉底的手顿了顿,愣了半天,突然发笑:“这我可要问问我们店长,不过我们店的客人我都认识,那个帅哥,我可从来没见过。”
“原来连大美女都要担心老公啊。”
贺朝露摆了摆手道:“不是,他不是我老公。”她只是好奇,蒋明镜到底有多少个女人而已。
结束后,冯清立马带她去了造型店,造型师先给她换了发型,平常黑长直的头发被卷成了大波浪,又换了好几身衣服,直到换到一身带钻宽肩吊带连衣裙, V领口带了一圈钻,亮片则穿插在整条裙子里,尾部是鱼尾的设计凸显身材,走起路来摇曳生姿,造型师拉着她原地转了一圈,笑着说:“omG,honey,这条裙子太适合你了!”
他两手放在她的双肩,把她往落地镜前带。
贺朝露看着镜中的女孩,竟有些不相信她是自己,平日里她素面朝天,穿得最多的就是牛仔裤和工装裤,因为这样才方便干活,从来没有穿着如此暴露,虽然明艳美丽,但她把手摁在胸口,有些害羞道:“会不会太露了些?”
身后造型师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omG,这可是这季新出的高定,露什么呀,honey,我上次刚给一个女明星试过,穿着可没你好看,而且蒋先生眼光真好,一眼就相中买下来了。”
贺朝露尴尬地笑了笑:“他买了这条裙子?”
造型师摇头:“不是,买了您刚刚试的所有裙子。”
现在轮到贺朝露不可置信了,她问:“冒昧问下这裙子多少钱?”
“两百万。”
她呆在原地,她辛辛苦苦做一个佛雕也不过五万,这条裙子,可以买她多少佛雕。
知道价格后,她穿在身上更为别扭了,生怕哪里弄坏了,她可赔不起。
出了门,冯清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工作。
造型师开了口:“冯总,好了,看看我们大美女吧。”
冯清这才抬眼,移不开眼,呆愣了五秒,才反应过来。
“好,谢谢你啊,dennis。”冯清把平板装进公文包里,这才起身,“贺小姐,我们走吧。”
到了地方,贺朝露才发现是个私人会所。
车子停在贵宾VIp通道,她跟着冯助理进去,迎面就遇到了蒋明镜,周围围着一群三四十岁的男人,看着是来谈生意的。
他走过来,目光中带着些惊艳,把她揽入怀里,在她耳侧轻声说:“今天很美。”
一群人进了电梯,为首的男人开始和蒋明镜攀谈,“Ian,好久不见,今天让你跑一趟,辛苦了。”
蒋明镜笑了笑:“哪里的话,我也好久没来了,正好和大家聚聚。”
言辞间两人很熟悉,说的又是生意上的事,她听不太懂,其中一个站蒋明镜身侧的人一直盯着她,她也觉得他有些熟悉。
从他们的言辞间,今天应该有很多生意的事要确定,大家都带了女伴,她想这样也不会太无聊。
进了VIp包厢,周围富丽堂皇的,这个私人会所隐私性很好,无论怎么吵,包厢外都听不到声音。
牌桌上开了局,女伴们都穿着晚礼裙,化着精致的妆容,身材曼妙,坐在男人身侧,她也不例外。
蒋明镜偏过头问:“会玩吗?”
德州扑克,她听过,却从没玩过。她摇摇头,蒋明镜轻笑,简单给她介绍了游戏规则,带她玩了一局。
他让她摸牌,他手里拿着刚刚拿到的两张牌AK ,公共牌上整齐列着三张分别是qJ10,他是玩德州扑克的好手,却也鲜少摸到这么好的牌,他笑了笑,看了她一眼,她倒是他的福星。
这场下注的人多,几人宁可跟注也不弃牌,又是无限下注桌,甚至有人all-in,梭哈的那刻,牌桌上的人都傻了,AKqJ10,皇家同花顺。
“卧槽,不会吧,这什么手气啊!”
“哎呀,输了,输了。”
几人哀嚎道。
刚刚电梯里为首的男人打趣道:“Ian,听说你交了个天仙小女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是个小福星呢?”
几个身边的女人听到,也立马开口:“妹妹,你皮肤真好白到发光呢,能跟你取取经吗?”
贺朝露哪见过这场面,也不会应付,只笑了笑。
蒋明镜打断了话:“她胆子小,你们可别欺负她。”
男人们听到这话,更起劲,“哟,才说两句,就护上了,看来真是传言所说,宠上天了。”
贺朝露红了脸,连耳根子热了起来,蒋明镜冷冷看了大家一眼,大家会意便不再多说了。
“要不要自己玩几局?”
贺朝露不想拂了他的兴,虽然不怎么会玩也不感兴趣,还是点了点头。
连打两局,都赢了。
他们都是高手,她可不相信她一个规则都不太懂的人,能运气这么好。
怕是看在蒋明镜的面子上,放了洪水。
后来,几个女伴各自去了另一间房间玩,没有蒋明镜的授意,她也不敢动。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男人聊生意,她也觉得无聊,看向他,蒋明镜这才淡声说:“去和他们玩一会儿吧,累了,那边还有床可以休息。”
她听到有床,眼睛都亮了,已经晚上十点了,换做平常她早睡了,现在也是哈欠连连。
她本想去睡,却被几个女伴一同拉进了另一间房。
她出来干活,做戏总要做全套,还是和他们玩了几局,却节节败退,有些失了兴趣,再者于她而言,每局都是巨款。
有一人看出她失望,忙安慰道:“没事,第一次玩都是这样的,输了也没关系,都记在蒋董账上。”
几人有一嘴没一嘴闲聊着,其中一位还是个明星叫紫萱,也算是三四线小有名气,贺朝露也看过她的剧,她边打牌边问:“朝露,你是不是还在念大学啊?”
贺朝露点点头。
其他人便好奇地问:“在哪儿读大学啊?”
“江州大学。”
“哇,这么好,这可是名校985,东北最好的大学。”
叫紫萱的女明星问:“啥叫985?”
另一人便解释给她听,紫萱激动地冲着贺朝露说:“朝露,你读这么好的大学呢。怪不得蒋先生能被你拿下,冒昧问下, 你跟着他多久了?你要是不想说,不说也没关系。”
贺朝露觉得都到这儿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坦然道:“大概两个月吧。”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朝露,蒋先生对你可真好。”
“是啊,是啊,又年轻又帅气又多金,关键还对你好,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看的我都嫉妒了。”
贺朝露低了头,有些尴尬,呢喃了句:“是嘛。”
其余两人知道紫萱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看氛围不对,急忙打圆场:“诶,紫萱,你说你事业有成,而且你们家小陈总也很好啊,上月不是还投了两部新剧内定你为女主角吗?”
“也是哦,他呀,要不是家里的母老虎在,不好太张扬,指不定还能给我投更多剧。”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题逐渐偏离了她,转向各自的金主。
她也落得自在,经过此次, 只觉得这样的场合这帮人,她实在是合不来。
到快天亮,冯助理才来叫她,她打了个哈欠,起身和大家礼貌道别,旋即跟着冯助理离开。
库里南车门打开,蒋明镜已经上了车,她看向他,他看上去已经有些疲态。
“累了吗?”
贺朝露开口:“有点。”
冯清坐上驾驶位便说:“蒋董,今早九点有个会,您看现在是回哪里?”
蒋明镜摘了眼镜,揉了揉眼角,道:“去景荣。”
车子启动,蒋明镜转头看她,库里南车子宽大,她与他几乎隔了一个位置,他抬手道:“过来。”
她挪了挪位置,他手一碰到她的肩,就顺势把她拉进怀里,她重心不稳,轻呼一声,跌在了他的腿上。
冯清只看了后座一眼,便将挡板缓缓落下,后座形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蒋明镜把头埋进她的秀发里,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味,莫名觉得头痛与疲惫减轻了几分。
贺朝露的手搭在他的腰间,不言不语。
他睁开眼,低头看她,低声问:“在想什么?”
贺朝露呆愣了一会儿,笑着问:“我今天会不会把你底裤都输没了?”
蒋明镜顿了顿,觉得她的说法很新颖,也不知从哪儿学的,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描淡写道:“没事,我就算穿着皇帝的新衣出去,也谅他们不敢看。”
贺朝露抬头看着她,一手搭在他的腰间,抓着他衬衫的衣角,又打了个哈欠。
蒋明镜怕是几天都没休息好了,昨天的短信还是凌晨两三点发给她的, 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眼底的青黑。
他不困,她倒先困了。
“困了?”
“嗯。”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刚刚都输了?”
贺朝露说:“嗯,一局都没赢,蒋先生,下次还是别带我来了,不然恐怕真的要输掉底裤了。”
蒋明镜嗤笑一声,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语气中分不清情绪:“岂容你说了算?”
她自然知道她说了不算,但她确实不喜欢,也不过借着玩笑说出来。
他猝不及防,吻住她,绵长的吻断断续续,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的手自然地往裙下试探。
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忙握住了他试探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看到他眼底升腾的情愫,急忙道:“不要在这里,求你。”
冯清还在前座,她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他轻笑一声,看不出喜怒,低声说:“不会。”接着又低头啄了几下,才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