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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笑的喜剧应该是什么样的?

童梦认为,应该是滑稽,但不具有攻击性的。

很多喜剧演员会通过扮丑来达到目的——比如胖,比如脸上有一个巨大的黑痣,比如疯疯傻傻。

可童梦不喜欢这样的方式。

与其说他们是通过“过度扮丑”来赢得观众们的笑声,不如说是观众们看他们可怜,嘲讽或怜悯地笑一笑,以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种“虽然你没有逗我笑,但我看在你卖力的份儿上,给你个同情分吧”。

这种看似“示弱”的行为也同样具有攻击性,因为他们在用“道德绑架”去“隐性攻击”观众。

童梦在创作剧本时竭力避免这一点,所以塑造角色时尤为的艰难。

宇航员这个角色的笑点在前期。

她一次又一次“愚蠢”的失败换来她惊愕彷徨的表情;

敏捷的身体套在笨重的宇航服里,拿着自己自制的运动器材艰难地维持体型,并试图做出标准的动作。

建造飞船时意外迸发出的火花把她的头发炸成蘑菇云的形状……

这一系列看似认真实则荒谬的举动,加上宇航员脸上欣喜又执着的表情,会给台下的观众们带来一种——

我凌驾于她之上,因为她是个可笑的“理想主义者”。

可慢慢的,故事来到后期,宇航员犹如牢笼里的困兽,一遍又一遍地做着错误尝试。

曾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她难道不知道吗?

这样是造不出飞船的啊!

可她仍然在坚持。

童梦的肢体动作恰到好处,脸上的表情更是画龙点睛之笔。

童娟丽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有一些恍惚,因为她觉得童梦不像她的女儿了。

而是像一位大明星一样,举手投足间流淌着专业的自信。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录音机里的磁带开始转动,滋滋啦啦的刺耳噪音和救护车鸣笛声结束以后,便是那句急促又紧迫的结束语。

童娟丽刚要站起来鼓掌,录音机传来“滴——”的声音。

还是那位年轻的护士,她笑着问:“你可以出院了,以后记得好好吃饭。”

短暂地沉默后,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谢谢,可我更想拥有一艘飞船。”

躺在地上的童梦站起身子,优雅地鞠了一躬后,兴奋地问童娟丽:“妈怎么样?我演得好吗?”

童娟丽大力地鼓掌,手掌早已拍红。

“特别好,真的特别好,妈妈觉得特别好!”

童梦又乐呵起来,“真的假的呀,你可别骗我。”

“真的!”童娟丽说得笃定,“妈骗你这个干嘛。”

童梦挽住童娟丽的胳膊,带着她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妈,那你喜欢吗?你喜欢这出戏吗?”

“当然喜欢啊,”童娟丽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而且这个人物好,坚持就是最伟大的事情!”

童梦朗声大笑,“妈你说得对,坚持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事情!看清真相,但仍然热爱生活,仍然继续,这就是最好的吧。”

童梦抬起头,“妈,你就是这样的人啊——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吗?

《失落的宇航员》这个剧本,我是以你为原型创作的呀,妈妈。”

童娟丽呆呆地看着童梦,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什么故事啊?”

“妈,”童梦和以前一样,躺在童娟丽的大腿上,“就是你想去当兵的事儿呀。”

童娟丽恍然大悟,高声道:“难为你还记得,但是这跟宇航员有什么关系?”

“你不也是吗?差一点儿就可以去当兵了,结果人家不爱要女的,只想要男的。

没成想你不服,闹着要去找领导。连续折腾了一个多礼拜之后,你总算能去当兵了……”

童梦没有继续说下去,童娟丽长叹一口气,“要不是你姥爷那时候死了,没人帮着带香君,我指定毅然决然地去当兵了。”

童娟丽那个年代的人有一颗火热的报效祖国的心。

她们的集体荣誉感很强,生怕自己给别人拖后腿。

童娟丽之所以想去当兵也是这个原因。

凭啥男的能去,我们女人不行?

不可能的,我们女人绝对不认输!

再者说,女兵们多英姿飒爽,多有精气神啊。

童娟丽去了,但是人家见她是女的不爱要,便赶她回去。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童娟丽这么执着这么能闹,一点儿都不害怕的闹到上头去了。

可惜,童娟丽最后还是没有当成兵。

童梦抬头望向童娟丽,韶华易逝的她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作为女儿的童梦常常想:要是,我妈真去当兵了,她现在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人们总会把未知的事情想得十分美好,好像打心眼儿里相信一件事——要是我当初怎么怎么样,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可事实是,没有当初。

童娟丽早已想明白这一点,所以她略带遗憾却并不惋惜地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童梦喜欢童娟丽这一点,也从童娟丽身上学到了这一点。

既要有争取的勇气,也有舍得的本事。

或许,宇航员是一个一条路走到黑的悲情角色,但那只是艺术加工与戏剧效果。

可现实里的童娟丽不是。

因为她的生活和理想总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母女俩齐心协力,收拾完地上乱糟糟的道具。

“你这道具太破了,要是道具更好一点儿,我觉得梦梦你能拿冠军。”

童娟丽又嫌弃地撇撇嘴,“你这简直是豆腐渣道具。”

童梦哀嚎道:“妈,你别说了,我正发愁道具呢。”

“就你这儿三脚猫道具,你住在陆家沟里的大姨姥手拿把掐的,一下午就给你搓出来了。”

童梦丝毫不信地瘪瘪嘴,“我大姨姥还有这本事呢?妈你净吹吧。”

童娟丽一听这话,指着那个写着“助推器”的小纸团,“真不是妈和你吹,你看见你大姨姥家炕上摆的柜子了没?好看不?”

“好看,那不是我大姨姥陪嫁吗?”

童娟丽斜睨童梦一眼,“那是你大姨姥自己做的,厉害不?要我说,就你这点儿东西,你大姨姥做起来跟玩儿似的。”

童梦虽然高兴,但还是半信半疑,“妈,你当我面给我大姨姥去个电话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