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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子见周诚神色稍缓,立即打蛇随棍上:“神医,那药......”

周诚微笑:“药自然没问题,只不过,尚且需要点时间。”

六子眉头微皱:“神医,价钱不是问题。”

周诚摇了摇头:“不是价钱的问题,这药得来不易,制作工序复杂,且需要时间沉淀、提纯,时间不到药效大打折扣。”周诚信口胡诌。

“六子兄弟,你也不想你主子服下的药效不好吧。”

六子连连摇头。

周诚拍拍他的肩:“半个月内就能完成,不会耽误你主子的病情。”

六子在心里算了算,心下稍稍安定。

想到小姐吩咐的另一件事,说道:“神医,小姐想跟神医再购买一批毛衣和手套。”

周诚眸中闪过异彩,平静道:“要男子的还是女子的?”

“都要,小姐说各要一千件。”

周诚暗喜,大生意来了。

自己赚钱也不能忘记拉拔乡亲们一把。

照西县的农民一年有半年时间没什么活儿干,冬日里女人们就在家织布,挣不了几个钱。

若是毛衣手套生意能成,带着乡亲们一起发点财早日脱贫。

“进去里面谈。”

“周兄弟来了,县太爷在后院。”官差热情打招呼。

“多谢李大哥。”周诚道谢熟门熟路往彭敬住的后院走。

彭敬疯狂迷恋上造纸,只可惜原材料浸泡的时间较长,空有一腔热血无处施展。

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坐在几个大缸前观察。

水面结了冰他就加点温水进去,反复如此,乐此不疲。

周诚走进后院就见彭敬兴致勃勃地往缸里加温水,加完水用棍子不停搅拌。

“大哥。”

“二弟,张护卫。”

六子好奇地探头往缸里一看,全是些枯枝烂叶,这有什么好玩的。

还不如玩泥巴有意思。

顿时看彭敬的眼神有些复杂。

多次从主子口中听到彭敬的名字,没想到这位的爱好比他还独特。

周诚只是看了眼就收回目光。

彭敬放下木桶高兴地对两人说道:“走走,外面冷去里面说话。”

周诚看他冻得通红的手,问道:“天这么冷怎么不戴手套?”

“做事情,弄脏了多可惜。”

周诚自责地轻拍自己的额头:“是我粗心了,应该多给大哥准备几双,毛线手套确实容易磨损,那就做双牛皮的。

正好家里还有硝好皮,过几日给你送过来。”

彭敬不跟他客气:“多谢二弟。”

从炉子上拎起茶壶给两人倒了两杯茶水:“喝茶,张护卫,我这里没什么好茶,见效了。”

六子心说嘀咕我方才来连口热水都没得喝,有口粗茶还是沾了周神医的光。

面上诚恳道:“大人客气,我是粗人,平日渴凉水喝惯了,这茶已是顶顶好。”

彭敬笑笑,看向周诚:“二弟今日来城里是有什么事?”

“嗯,我与黎山私塾的袁小姐情投意合,想娶她为妻,今日是来城里请媒人提亲。”

彭敬喜道:“听闻袁家小姐才貌双全,二弟好福气。”

不是所有男人都好女色,彭敬病逝的两任妻子都不是美人,他更看重的是女子德才兼备,寻求心灵的契合,容貌次之。

在他心里,女人远不如手足知己,甚至不如一张能写字的纸来的重要。

对传宗接代也没什么执念。

自己都过的朝不保夕,又何必生了儿女来这世间受苦。

因此继室病逝后一直不想再娶。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没碰到令他动再娶念头的女子。

当初他见过天姿国色的楚黛,可惜那样姿色不凡的美人没能入他的眼。

换做隔壁县的县令,就轮不到周诚捡漏。

包括识文断字满腹经纶的袁玉竹,彭敬也见过依然提不起兴趣。

在他看来,也就那样吧。

周诚笑道:“确实如此,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大哥,我想做毛衣买卖,你是知道每件毛衣需要多少毛料以及制作时间,帮我合计合计,一件毛衣卖多少钱合适?”

彭敬亲眼见过如何将羊毛兔毛纺成线,再将毛织成毛衣。

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就像造纸一样,没亲眼见到,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做出来。

毛衣除了材料价格,主要耗费的是人力。

周诚跟他讲过,一件男人穿的毛衣需要两斤羊毛,女人的要一斤半。

当初他是用粮食换的,有红薯洋芋,也有价格稍高的高粱,拉扯下来一斤羊毛相当于十文钱。

现如今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力,只要给口饭吃有的是人愿意干活儿。

周诚想让村里的妇人织毛衣,一件给一百文工钱,总成本不超过一百三十文。

他当时大吃一惊。

毛衣柔软温暖,穿在身上简直有种被幸福包裹的感觉。

这么好的东西怎地如此廉价。

这稀罕物运到京都卖给有钱人,十两银子一件也有人要啊。

只不过,按照这个价格卖不出去多少。

二弟说过,毛衣贵人穿得起,百姓也要穿得起。

相识两年,彭敬知道周诚不会无缘无故当着张六子问他价格。

彭敬马上明白周诚的用意,沉思片刻后说道:“历来,绣工精美的衣裳比简单缝制的衣裳价贵,毛衣亦是如此,综合考虑,工艺繁复精美的毛衣可卖二至五两。

制作工艺简单的卖五百至八百文。

当然,若是选用的毛料不同价格亦会有所不同。”

六子默默喝茶,竖着耳朵听。

即便按照五两银子一件,也比小姐预想的价格低了一半,闭着眼睛都能要。

拉到京都转手就能挣十两银子一件。

周诚颔首,彭敬说的价格既考虑到有钱人也照顾了普通人。

“大哥说的是,六子兄弟,你觉得这价格如何?”

六子放下茶盏正色道:“小姐吩咐,按神医开的价算。”

周诚心下满意,真心实意夸赞道:“小姐是个实在人。”

六子摩挲着大手嘿嘿笑两声。

周大神医言下之意就是,讨价还价就不是实在人喽。

“毛衣手套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当然,主子的药更着急。”

可别为了制作毛衣而耽误了制药,主子有个好歹他十条命都不够还的。

“药没问题,毛衣手套我手上有一批,药有二十日左右的量,你可以先带走,十五日后来拿药和剩下的毛衣。”

累不死他。

最近也没啥活儿干,就让他多跑一跑活动活动筋骨。

六子张了张嘴。

京都到照西县来回一趟将近一月的路程。

他想等周诚将药制好,连同毛衣一同带走,可又担心主子的药吃完了。

只能按周诚活的先带走一部分,然后再回来拿剩下的。

六子哀叹,自打过完年,他就一直在路上奔波。

周诚斜睨他:“怎么,担心我食言?”

“不是。”

六子咬了咬牙:“好,那我就先带走一部分,半个月后来取余下的。”

他总有种周诚愚弄他的感觉,可他没有证据。

就算他的直觉没错,他也得罪不起周诚,万一人家抵死不卖药,那他家主子怎么办。

说来还是怪他有错在先,把人给得罪狠了。

本来这事赵庆来办最合适,偏生小姐要让他来,哎!

彭敬啜口茶,含笑望着二人。

他这二弟有本事,竟跟京都的卢家搭上了关系,日后做买卖,不愁。

周诚本想在彭敬这里住一晚,跟他促足长谈联络联络感情,六子着急回京都复命,想了想还是挣钱重要。

他周诚的孩子不分嫡庶,男女得到的财产都一样多,那就只能将蛋糕做大。

多一个孩子就要多挣一份家业。

凭前世的见识和空间里几十箱书,以及各种珍稀的粮食瓜果蔬菜种子以及树苗,足以让他挣的盆满钵满。

在彭敬那儿吃了夕食,回到大营子沟已是亥时。

这个时间搁现代还早,在古代的冬天已经睡醒了两觉。

如今点灯的的油主要用桐油。

耐酸耐碱耐热防腐等效果,是制造油漆和油墨的主要材料,还有药用价值。

可用做照明烟雾大且不太亮,效果不好,从南方运过来价格却不便宜,没有非做不可的事大家都宁愿早点睡,省点桐油钱。

此时李家和黄家人都已熟睡。

周诚敲了敲黄家三兄弟的屋门:“阿衡。”

过了几息黄衡睡眼惺忪地来开门:“姐夫你回来了。”

“阿衡,这是六子哥,过来买毛衣,今夜跟你们挤一挤。”

他家除了他算是女眷,不方便。

六子客气地笑道:“小兄弟,叨扰了。”

黄衡一听连忙侧身让六子进来:“六子哥里面请。”

“六子兄弟,不早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好嘞,哦,瞧我这记性,车上还有东西,我先搬下来。”

六子麻溜地从车厢上搬下一个木箱,黄衡很有眼力见的帮忙抬进屋。

“姐夫,你去歇息,我来喂马。”

“那行,辛苦了。”

李芙蕖耳力好,周诚还没走到大门就听出他的脚步声,轻手轻脚下炕披上皮袄去开门。

周诚还没拍门,门就从里面打开。

“相公,快进来,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城里住一晚?”

夹着雪的寒风跟刀子似的,刷刷往身上刮。

穿的再厚,大晚上的在屋外待久了也会感到冷。

周诚关上大门,放好门栓,与李芙蕖往正房走。

“路上遇到六子,就那个装山匪吓咱们那个,来买药和毛衣我就带他回来了。”

“这样啊,今天事情顺利吗?”

“顺利,彩礼聘礼以及成婚的时间都定好了,明日媒人上门提亲走个过场,四月成亲。”

李芙蕖胸腔泛酸:“恭喜相公。”

多一个姐妹,孤枕难眠的时间就更多了。

现在一月还有七八日,等袁玉竹进门一月就只有六日。

周诚看她一眼故意嗅了嗅:“什么东西打破了,好酸啊。”

李芙蕖不明所以,也嗅了嗅,疑惑道:“不酸啊,我怎么没闻到。”

见周诚盯着她笑,猛然反应过来,羞恼地跺了跺脚:“笑话我,不理你了。”

周诚拉住她的手,轻轻一使劲把人拉到怀里:“好了,逗你玩的,走,睡觉。”

“哼!”

六子刚回到

天不亮李芙蕖就起床,与陈芸娘几人将织好的毛衣和手套全都归拢起来。

毛线不全是白色,还有用茜草根染过的绛红色和橙色,还有用次菘蓝,也就是板蓝根叶染出来的青黛色。

男款毛衣和手套主要是青黛色和白色,女款的就是绛红色、橙色和白色。

手套有三百七十二双,男款毛衣两百零五件,女款毛衣有四百三十八件。

混纺的价格便宜一些,纯羊毛价格稍高。

男款全是细密的平针,只有女款有花式。

男女款全都是鸡心领,穿在里面看不出来。

手巧的楚黛织毛衣又快又好,花色繁多,三五天就能织出一件高品质的毛衣。

其他人的就比她速度更慢,也没她织的漂亮。

陈芸娘将楚黛织的挑出来,这些可以卖个好价格。

将兔毛和羊毛混纺的与纯羊毛的分开。

周诚打着哈欠进来:“黛黛,给大哥做双牛皮手套,正好让六子带过去。”

“好,我现在就做。”

楚黛放下毛衣,去箱子里翻牛皮。

楚黛天生就是做裁缝的料,眼睛就是尺子,看人一眼就知道做多大的合适。

用硝好的牛皮做手套比用毛线织快得多,裁剪好四片手掌形状的牛皮,用麻线缝合好就成。

耗时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

六子印象中的农村都是低矮的茅草土坯房,总之就是一个字,穷。

就是京郊的一些贵人的庄子也未必有他家的房子气派。

周诚家完全颠覆了他对乡下的看法。

思及周诚一手制药的本事也就不难理解。

朝食是杂粮馒头、猪骨炖冬瓜干和又酸又麻又辣的红苕粉条。

卢家是钟鸣鼎食之家,六子自觉跟着主子吃过山珍海味,今日才知道原来还有比山珍海味更美味的食物。

他不是含蓄内敛的人,脸皮厚的堪比城墙,不知道害羞为何物,捧着粗瓷大碗吃的头也抬不起来。

吃了四大碗才放下筷子。

又麻又辣,只觉得浑身毛孔都打开了,无比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