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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爹,爹在家的时候,娘很好。

爹走了爷爷没了娘就变了。

娘说她们娘四个无依无靠,能依附的只有舅舅家,对舅舅表哥好将来才能为她们出头。

一开始她也这么认为,可后来她明白了,这都是她娘想当然。

家都快搬空了,外公一家把她们当丫头使唤。

想骂就骂,离想打就打不远了,若是粮食不够吃就会把她们撵回大营子沟。

她后悔听娘的话,更后悔一个人跑回家被抓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老鸨为她取名牡丹,请先生教她琴棋书画。

她在画上看到鲜艳的牡丹花,那是她见过最美丽的花,她一个乡下的黑丫头,怎么配拥有这样的名字。

渐渐的她知道满春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是做什么的,她不愿意像她们一样活着,却无力反抗。

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成为最低贱的青楼妓子。

......

照西县风调雨顺几个年头,今年下的雨少的可怜,每回下雨皆是雷声大雨点小,还没去年三成的雨量。

农户们人心惶惶,城里的人则担心粮食再涨价。

这天李芙蕖的大侄子满周岁,周诚跟她去县城送礼。

到村口大河边,见到族长一群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里正也在,皱眉望着即将罢工的水车。

“媳妇,外面太晒你在车上等我一下。”周诚对李芙蕖说一声,从骡车上跳下来走到河边。

“叔伯大娘婶子们怎么都苦着脸啊!”

“大郎来了。”

“大河快见底了,老天爷再不降雨可怎么办?”

还以为有了水车就能省下不少力,没想到这幸福来的突然,走的也快。

周诚宽慰道:“别太担心,土豆马上就能挖了,过一个多月其它庄稼也都成熟,有可能减产,总体来说差不到哪里去。

我瞧着收成不会比去年差。”

比起去年种的水稻等作物,产量还是高上许多。

芦苇荡里的水位同样下降的很厉害,看情况,今年应该不会干。

周诚的话让众人的心稍稍安定。

只是这粮食没收回家一天都做不得数,还是慌得很。

“蒋家村那边小麦和稻谷种的多,缺水的一些地里基本上都晒死了,万幸种的土豆红薯都活着。

据我所知,不仅仅是蒋家村,照西县很多村子种的小麦稻谷粟米成片成片的死。

好在咱们几个村子大伙儿都听你的劝没种稻谷小麦粟米,真种了八成会颗粒无收。”里正只觉得庆幸。

周诚年纪虽小,可比他们这些老家伙有成算多了。

当初他跟周诚种一样的庄稼,他那傻孢子儿子还特意跑回家埋怨他一通,现在屁不敢放一个。

家里还有陈粮,可顶多够吃一年。

若今年粮食颗粒无收,万一明年还干旱,山里也找不到多少食物,那日子就没法过了。

不去逃荒就只有死路一条。

周诚:“现在补种红薯不晚,只不过日头太大刚移栽的红薯藤得多浇水,更辛苦,产量兴许也比早种的更低一些。”

“那太好了,辛苦不怕,产量低也不怕,只要有收成就好,谢谢你啊大郎,我得赶紧回娘家一趟。”一位嫂子一刻不耽搁的往娘家跑。

“我也回娘家。”

周诚继续说道:“我曾在县城听一位老人家说,像这种连续多年年景好,突然雨水少必然是要大旱三年,还会有蝗灾。

我年轻没经验不知道这话有没有根据,我仔细想了想,认为咱们得未雨绸缪早做打算。

既然水车还能运转,地里就暂时不用管,多去山里找些食物为明年后年做准备。

食物多多益善,不干旱最好,家里多点食物没有坏处,若是干旱咱们也不用背井离乡的去逃荒。”

他只能做到这份上,村民不信他也没办法。

众人先是大惊失色,随即便纷纷附和。

里正颔首:“这话在理,逃荒是逼不得已而为之,要不是实在没有活路了谁又愿意拖家带口的去陌生的地方讨生活。

年轻人都不一定吃得了这个苦,更何况现在哪个村里不是老人孩子居多。

真到逃荒那一步,等过几年朝廷颁布返乡令还不知道能回来几个人。”

里正想想那凄凉的场景心里就酸的不行。

他做里正多年,平日里会收村民给的吃食好处,但从没想过发大财。

最大的心愿就是他管的几个村子所有村民都能吃饱穿暖,在他有生之年别去南方逃荒。

周诚已经帮他实现了大半目标。

只是天灾无情,谁也无法预料。

周诚见大家难掩焦虑,便说道:“对了,前阵子我又发现一种吃食。”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周诚。

周童生忙问:“是什么?”

“蕨根,就是我们吃的蕨菜的根,洗干净舂烂做成蕨根粉,做法跟葛根粉一样。”

“太好了,这山里的蕨菜可比葛根还多。”里正感动的差点两眼泪汪汪:“大郎啊,咱们知道的吃食已经够多了,以后你可别再冒险了。”

“大郎,你可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族长觉得周诚简直是天下第一心善的孩子,怪他以前眼拙没看出来。

“嗯嗯,我是怕遇到连续干旱三年乡亲们后年挨饿,才会想方设法的琢磨着还有没有什么能吃,日后我定会掂量着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周诚一本正经道。

谎撒多了,也就没有心理负担。

他上辈子没吃过蕨根粉也没听说过,是最近翻书才翻到这东西。

说实在的,只要这延绵大山还在,山里还有绿色,就能找到水和食物。

“大家别着急,这个季节只能采蕨菜,蕨根要在霜降前后到年后半个月内挖,那时淀粉含量更高。

现在挖,淀粉太少不划算,为了能多做些粉出来,还是等天冷了再挖。”

“好,我们听你的,这事就先别说出去,万一让不守规矩又心厚的人听了去,这周边几十里地都得让他们给挖绝种了。”

“对对对,咱们嘴都严实一点。”

周诚笑出声。

告诉大家山药和葛根能吃,真是差点挖绝种,现在想摘点葛根花,割点葛藤都得走几里山路才找得到。

“还有常用的头疼脑热以及治暑热的药材,也要多采一些晒干准备着。”

刘郎中治疗跌打损伤有一套,可以治病的药材知道的不多,除了一些名贵药材,和一些常用的止血化瘀治头疼脑热的草药外,就是花椒、山茱萸、薄荷和生姜用的较多。

许多植物有毒,万一吃出个好歹了,他可没有多余的命赔。

村民稍微重些的病还是得去镇上县城找郎中看。

周诚不是医的,上辈子他爷爷是个半路出家的中医爱好者,治病行不行他不知道,反正他生病了他爸妈是不许他爷爷给他乱吃药。

老爷子在世时教了他很多书本上的知识,周末假期也会带他去爬山认识各种草药,加上他空间里中草药原色图谱和各种药方的书,得空就研究研究。

他不会把脉,但知道什么药材能治什么病,脑子里还有很多治病的方子。

就把一些能治疗中暑、伤寒和肠胃不适的药材和方子告诉大家。

刘郎中有些气恼周诚告诉村民害他生意一落千丈,转头周诚给他几个治疗较为复杂病情的方子,他又对周诚感激涕零。

“好好好,我们都听你的。”村民们忙不迭的应好。

周诚是为了他们好,大家都知道好歹。

周诚与他们说了会儿话就走。

前一刻还觉得前路迷茫的村民,周诚的一席话让他们顿觉看到了希望。

年景不好,镇上很萧条,路上的行人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各个面带愁容。

镇上有钱的大户都搬到外地去了,据说有去南方投靠亲戚的,也有去州府讨生活的。

胡屠夫的猪肉铺今年没开,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谋生。

迎客来依然苦苦支撑,掌柜已经换人。

孙掌柜去年底带着一家老小去禹州府谋生,他手里有周诚卖给他的做饼的方子。

有门技艺,混的再怎么差也不会饿肚子。

镇上的百姓找不到活儿干,今年几乎家家都开了荒地种庄稼。

不过他们种的几乎都是传统农作物,晒的蔫蔫巴巴的,能收回粮种就不错了。

从大营子沟到县城,大部分土地上种的都是三样高产的庄稼。

周诚在心里点点头。

只要熬过这三年,将来不说老百姓能过上多富足的生活,起码不会再挨饿。

县城比镇上稍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酒楼开门营业的不到去年的一半,脂粉店也没了,包子铺、布庄和杂货铺之类的还开着,只是客人很少。

“林掌柜的点心铺子关门了。”周诚暗叹一声。

这还没逃荒呢,真逃荒还不知道会是怎么个凄凉局面。

李芙蕖说道:“上次来县城听他亲戚说他家举家搬去南方谋生。”

“林掌柜手里有好些做糕点的方子,越繁华的地方越容易挣钱。”

林掌柜这人挺有意思,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任何时代,有本事的人都不愁生活没着落。

李父和李大壮一把子力气,给人烧瓦每月有二三两银钱。

闲暇时父子俩去山里打点猎物卖,李母和几个儿媳则绩麻织布卖到布庄贴补家用。

李家没种地,日子过的倒也不差,不但有肉吃,年年都能存下些银钱。

那是寻常年月,若是遇到旱灾谁还烧瓦盖房子,动物越发往深山里逃,没有收入他们也只有逃荒的份。

“芙蕖,你跟岳母说,下年旱情严重的话,就让他们来搬到大营子沟住。咱家房子大屋子多住得下。

他们若觉得不自在可以住我们以前住的房子,等旱情缓解了再回城里。”

李家没地,旱情严重粮食蔬菜全都涨价,生活成本增加,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在城里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连续两年农忙,李父和李大壮父子都来大营子沟干活。

周诚喜欢这个恩怨分明暗戳戳阴人,不按牌理出牌却又疼爱女儿的岳父,以及有些傻不愣登的耿直小舅子。

李家就李大壮一个儿子,李母会做人儿媳也不是搅家精,关系简单一家子和和睦睦。

相处下来比陈芸娘的娘家人好太多。

周诚对陈家好在前,给钱给物,教会了他们许多知识,给足了陈芸娘的面子。

陈芸娘心存感激,她心思通透知道该怎么做。

不私底下偷偷贴补娘家,周诚和李芙蕖去给李家送礼从没有丁点不满。

主动跟周诚建议请李家人来大营子沟生活。

“这,大姐她们会不会有想法?”

春耕结束李芙蕖每个月回娘家一次,看爹娘白头发越来越多就知道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么好。

自从她跟师父学会了箭术和拳脚功夫,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从十岁起, 家中的银钱有七成是她挣的。

她嫁人后只拿走了少部分钱,偏偏这两三年粮食的价格居高不下,爹和弟弟做工挣不到几个钱。

家家都织布卖,布的价格越来越便宜。

只能靠吃老本打猎为生。

打猎很多时候要靠运气,运气好时走路都能踢到蛇,运气不好空手而归很正常。

十几口人要养,压力多大可想而知。

若是去大营子沟住,有她和相公帮衬着就能顺利渡过难关。

只担心陈芸娘和凌媛娘、楚黛有想法。

“其实这个主意就是芸娘先提出来的,至于媛娘和黛黛,不用担心,她们心里不会有想法。”

两个傻姑娘一直觉得自己不如陈芸娘和李芙蕖,内心很是自卑,李家人来了说不定让她们有种主人翁的心态。

李芙蕖感动道:“相公谢谢你和大姐,那我跟爹娘商量一下。”

还没到去李家的巷子口,穿着粗布麻衣的高壮青年嘴里叼着枯枝,一见周诚大跨步跑过去。

黝黑的面庞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姐,姐夫,你们来了。”

“大壮。”李芙蕖看到弟弟高兴地冲他挥手。

十八岁的李大壮已是五个孩子的爹,还是那个毛手毛脚,咋咋呼呼的李大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