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麻,胃疼。
苦。
太阳都还没出来。
头痛。要命。
苏慎渊的声音轻飘飘的,奚午蔓只听清几个重音。
坐在地毯上反应了半天,奚午蔓昏昏沉沉的大脑才把苏慎渊说的词组加工成有完整意思的句子。
餐厅开业,她要去剪彩。
橙子餐厅开在A区学府街21号,赫然上下两层,与A大正校门隔着马路。
左边奶茶店,右边咖啡馆,旁边有超市和各种主题情侣酒店,后边巷道最里面,麇集网咖、KtV和酒吧。
公共停车区域停满了车,挤在人与人之间。
粗略扫一眼,马路这边和那边,明星应援团的横幅旗帜满天飞。
在执勤人员的持续努力下,马路能正常通过车辆。
这天儿倒好,不晴也无雨,阴着,不热。
奚午蔓一下车,就被一大群热心人围住,其中伸来一双大手,抓住她的左手。
“蔓蔓,你终于来了。”男人六十出头,掌心微汗,眼中笑意很深,比他最深的鱼尾纹都深多了。
也许之前见过他,但奚午蔓对他没印象,只是凭他跟三爷爷很像的高鼻子判断,他准是奚耀某。
“你圼伯伯刚刚还担心你不会来呢。”旁边有个男人笑呵呵的。
奚午蔓微微欠身回应,再看眼前的男人。
奚耀圼。
不认识。
没听说过。
“抱歉,圼伯伯,路上有点堵车。”一点也不愧疚,只是礼节不能落。虚情假意。
奚耀圼毫不介意,对贵客一样,抬手作请。
他单手护在奚午蔓身后,掌心与她的腰部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要是她摔倒,他随时可以扶住。
看着奚午蔓十二公分的细高跟,奚耀圼提心吊胆。
这是奚家旗下的餐厅,整体是会让人放松下来慢慢吃饭的装修风格。
清新淡雅。
雅。
中央稍高的台子上,穿黑色燕尾服的青年男人正奏钢琴,他身旁拉小提琴的年轻女人着深紫色高腰连衣裙,黑发扎着半丸子。
开业典礼结束后,嘉宾们上二楼用餐。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折了两折,墙布上挂着装裱精致的打印画。
《橙乡的橙香》的打印品。
怎么说。换了个皮,一股子商业气息扑面而来。
奚午蔓看得眉头一紧。
本来就是商业画,她早有接受各种魔改的心理准备,而真正看见这打印品时,她还是不忍直视。
“我们有授权。”跟在身旁的奚耀圼说。
奚午蔓真想问一句谁授的权,到底只回对方一个微笑。
知道了又怎样?反正版权都不在她手上。
画各有命。眼不见心不烦。不见不烦。
她一扬脑袋,直视前方的楼梯。
奚耀圼送她到包厢门口,转身忙去了。
跟她在一个包厢吃饭的,都是奚家人,奚午蔓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向她介绍了一番,她谁也没记住。
奚家的人多了去,她没心思一一叫出名来。
听他们谈话,奚午蔓才知道,他们是五太爷的四哥的后人。
难怪没见过。
奚家人太多,家分了又分,不是一个爷爷的话,大多一辈子都会只在一些不得不聚一起的场合见上面,比如结婚、生子、死。
比起三爷爷那一大窝,奚午蔓更喜欢这一窝人,起码,大家都客客气气的,平等相处,没有谁面带与生俱来的傲气。
满桌的橙子料理大全,奚午蔓梦回橙乡,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到那个每天为她做不同的橙子料理的人。
叫什么来着?
差点就要想起那个人的姓名,奚午蔓的思绪被席间人的话音打断。
“A大的荷花开了,蔓蔓你长年在国外,没到A大赏过荷花吧?吃过饭,我们去看看?”
“进A大要预约吧?”另一个人接话。
“跟着A大的学生进去就行了,不用预约。”
“人家都不认识你,凭什么带你?”
“诶,等等,楼下弹钢琴跟拉小提琴的那两个人,好像是A大的学生。”又是另一个人。
“A大的学生?大好的暑假不去创业,上这来做兼职?”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A大的学生不能在暑假兼职吧?”
“倒不是这个,只是我觉得蛮稀奇。兼职能挣几个钱?A大的学生随便做点什么都更值,哪怕是傍个富豪呢。”
“傍富豪?亏你想得出来。”
“有这回事儿。我以前在A大上学的时候,外地来的好些同学都会傍个大款。”
“啊?不能吧?”
“行了行了,A大又不是什么圣地,又不人人都是ppE学院的。”
“ppE学院的那是真没得说。说起来,A大是不是有个宗教学学院?”
“宗教学院?”
“宗教学,学院。”
“不知道。”
“不清楚。”
一波人陆续摇头。
“我昨天看最新一期的《神学》,有一篇论文,是A大宗教学学院一个硕士生写的。”
“学生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有人不以为意。
“你别小瞧现在A大那些学生,人家写得可好。”
“我从不看学生写的东西。一个学生,写再好能有多好?”反驳者脸上的轻蔑更明显了。
“你可以去看看,那篇论文的题目是《论A国上帝的起源》。”
“听名字就没兴趣了。”
继续安利也只是自讨没趣。安利的人不再坚持。
席间微妙地静默片刻,有人呷一口橙子果酒,起了个大家能愉快聊天的话头。
关于餐厅的股东,餐厅与橙乡橙子基地的合作,带动乡村产业的发展。
还有那组《橙乡的橙香》。A国新生代书画家中的佼佼者,奚午蔓。
“蔓蔓,听说你要跟苏总结婚了?”先前提议去看荷花的那位突然问。
奚午蔓却是一懵,夹着炒青菜的筷子停在半空。
他们以为她害羞了。
立马有人为她的沉默说话,指责提问的人太冒昧。
人家蔓蔓还是小姑娘,结婚这种事,就算要问,也该问得委婉些。
这婚是肯定会结的。这种事,谁敢造苏慎渊的谣?
搞错了吧。奚午蔓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抢断了。
“修修姐的女儿回A国了,你们知不知道?”
话题被转移,奚午蔓继续默默吃菜。
立马有人说:“别乱讲,哪就回来了?修修姐刚去世,她老公还活着呢。”
“来,咱们打个赌。”谈话人的兴致更高了。
“赌什么?”
“就赌,修修姐的老公,还能活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