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自称街头摄影师的人就像一个幽灵,不管奚午蔓走到哪里,他都能保证自己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他混在熙攘的人群里,奚午蔓本来不会注意到他,但他眼神阴鸷,直勾勾盯着她,她感到危险。
她实在受不了,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决定回酒店。
她感觉待在酒店比较安全。
不管怎么说,酒店的安保还是很靠谱的,而且酒店有Z集团的人,要是她遇到什么危险,至少会有人知道。
一直待在外面的话,她总觉得自己会客死他乡,而且一定死得很惨。
一个精神病人,你永远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有多么疯狂的举动。
她曾在一家精神病院得到过惨痛的教训。
一个被大众认为神经有问题的人,最好是远离。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
如果因他一时的友善就认为这人很好相处,那简直是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前一秒还笑呵呵地、很和善地跟你谈话——就跟那些文质彬彬、修养很高的人一样,下一秒就会突然用他所知道的最肮脏的语句骂你,而且激动的时候,他还会临时自创出好些辱骂性词句。
那样侮辱简直令人愁肠百结。
其实只是口头言语攻击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可往往他们骂上头的时候,会伴随激烈的肢体语言。
天哪。
单是想想,奚午蔓就感觉呼吸困难,根本没办法吃煎饼。
她把煎饼塞回袋中,看车窗外的楼房、街道、车辆与行人。
车在酒店门口的喷泉前停下,奚午蔓一下车,却又看见那个摄影师。
真是阴魂不散。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她之前抵达的,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会到这。
他直接朝她冲了上来,速度之快,真是风一般的男子。
“嘿!”他突然用那装着50定的数码相机狠狠砸了奚午蔓的胳膊一下。
奚午蔓捂住被砸痛的胳膊,转身就要往酒店大门里面走去。
“等等!等等!”摄影师追在她身旁,“你不能进去!你不能!”
站在门口的保安见状,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只要奚午蔓给他们一个眼神,他们就会把那摄影师赶跑。
可奚午蔓还没来得及向保安投以求助的目光,就被摄影师拽住袖子拉开了。
摄影师的动作虽然不礼貌,但算不得粗暴,甚至有点客气,像是担心她会摔倒。
“你到这里面去做什么?”摄影师把奚午蔓拉到一旁的花坛边,在与两棵棕树的间隙相对的地方松开她,“你知道这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吗?”
他完全是一副负责的治安官姿态。
“这个地方住的,没一个好人!”
他的下嘴唇突然很夸张地往下翻,看着像是一块多余的肉瘤。
“他们会吸你的血,吃你的肉,还把你的骨头拿去熬汤,他们把你银行卡里的钱全部抢走,对,他们把你银行卡里的钱全部骗走,你还要感谢他们为你贡献了美好生活,你要感谢他们为你的美好生活做出贡献。”
他偏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他们什么都没做!除了骗走我们的钱,他们什么都没做!我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没有他们的话,我们的生活会更好。”
他越说越激动。奚午蔓察知到危险。
“都是资本家!狗资本家!住在这里的都是狗资本家!”
奚午蔓打算离开,被他猛地抓住袖子。
“你不要走,我跟你说,你听我说。”
他的嘴唇由于激动而剧烈颤抖。
“除了剥削和压迫,他们什么都没给我们,他们骗走我们的钱,他们吃我们的面包,喝我们的豆浆,他们住我们的房子,开我们的车,他们花我们的钱。他们花了我们的钱,他们骗走我们的钱,让我们没钱花。他们还说为我们的美好生活做出了贡献。他们是一群骗子,骗子!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他整个人抖得厉害,奚午蔓不想被他带着一起抖,轻轻挥开他抓住她衣袖的手。
“吃煎饼吗?”她把手中的煎饼递到他面前,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猛地抬起右手,几乎是一把抢走那个煎饼,低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趁他不注意,奚午蔓往后退了两步,离他稍远了些,就要朝酒店大门走去。
“你不要走!”他的嘴里塞满了煎饼,真是难为他还能把字吐得清晰。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我知道你要进去。”他说着话,嘴里的煎饼一半咽下一半喷出。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进去,你要去找他们,他们会给你钱。他们能给你钱。你要去找他们。”
他的话语混乱。
“他们会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的骨头拿去熬汤,他们是禽兽。他们花我们的钱。他们能给你钱,他们给你钱,那是我们的钱。”
奚午蔓听得费劲。主要他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些话,她感觉有点烦。
但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用那个数码相机砸破她的头,她抬头看向大门口站有保安的地方,却只看见一排远近交错的棕树。
摄影师吃完了那个煎饼,把包装袋揉成一团,塞进外衣口袋里。
“你跟她们都不一样,你不一样,不一样,你,你不图我的权势跟我的钱。你不一样,你不图我的权势跟我的钱。你不一样……”他似在重复某种咒语。
奚午蔓实在害怕他嘴里有什么东西吐到她脸上,不动声色地往后,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但她每退一点,他说过几句话,又凑近她。
她实在反感。
瞥见旁边的树枝,她想折一根插进他的嘴里,穿透他的头颅。
这个念头刚起,还没来得及实践,眼前的摄影师突然鬼哭狼嚎起来。
下一秒,他整个人往后折叠,平平躺到了地上。
一只穿着香芋紫尖头高跟鞋的脚踩在他额头。
奚午蔓看见,水西月栗色的短发被风吹动,却丝毫不乱。
“你可真是好脾气。”水西月面无表情地揶揄。
不等奚午蔓回答,水西月把脚从摄影师额头移开,用鞋尖重重踢了下他的右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