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有女人在笑,那么一个刹那,奚午蔓恍惚听见好多人在大喊“该滚的是你”。
好在那里没有肖茜与她的朋友们,只有奚午承、祁湘、奚午潇和奚午楙围着茶几而坐。
奚午蔓对奚午楙没什么印象,全靠奚午承提醒,才知道该叫一声“楙楙姐”。
与那三人打过照面,奚午蔓坐到奚午承身旁,静静听他们谈话。
但他们毫无逻辑性地聊了几句,就终结了话题。
也许他们每一句话都有严密的逻辑,只是奚午蔓不知道。
三个女人纷纷起身离座,与奚午承和奚午蔓道别,陆续朝外走去。
奚午蔓跟在奚午承身后,送几人出门。
到了门口,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祁湘突然驻足,以极快的速度越过后面两个女人,直奔到奚午承面前。
站在奚午承身旁的奚午蔓甚至没看清祁湘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凭祁湘和奚午承的身高差,前者根本不可能勾住后者的脖子,也不可能咬破后者的嘴皮。
但奚午承的下嘴唇确实流出了血。
奚午承还没来得及反应,祁湘就转身跑下步梯,上了停在下面的车。
载着三人的车离开后,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才转身回到屋内。
钱莫贪仔细为奚午承处理伤口,没奚午蔓什么事。
但没得到奚午承的允许,奚午蔓没敢回卧室,而是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医生和奚午承。
待医生提着药箱离开,奚午承抬眼看奚午蔓,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像是在问奚午蔓怎么会在这里。
奚午蔓还在苦思怎么解释她坐了好几个钟头公交车的事,听见奚午承的话音。
“我以为你找苏慎渊去了。”奚午承说。
“啊?”奚午蔓一头雾水。
她实在不明白奚午承说这话的意图。
“你没有怀孕。”奚午承的语气平淡,可谓冷漠,全无了先前与那三个女人谈话时的亲切。
奚午蔓想抓抓脑壳。
她实在搞不懂奚午承的逻辑。
奚午承也一定看出她的迷茫,却没作任何解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她上楼去睡觉。
她所担心的事情,一件都没发生,也正是这样,她才无比忐忑。
怀着忐忑的心情,奚午蔓整晚都没睡好,她在梦里都能看见奚午承那不耐烦的表情。
次早,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奚午蔓清楚,这样的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
她焦虑了一整天,设想过种种可能,都没猜到奚午承会带她参加一场酒会。
这场酒会跟她毫无关系,正常情况下,奚午承是不会带她去的。
奚午承把她带到酒会现场后,就不见了踪影。
他的助理告诉她,他在和谁谁谁商谈项目合作事宜。然后,助理也不见了踪影。
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场所,在一大群陌生人中间,奚午蔓极度不安。
出于安全的考虑,她极力搜索一个哪怕只有一点点熟悉的人影。
她找到了。
坐在角落的那个,被一大群人围住,她还是从众人的称呼中得出判断,是苏慎渊。
她端了杯酒,不动声色地挤进人群,终于看见苏慎渊。
他翘着二郎腿,双手搭于座椅扶手,他左手边的边几上放着一杯没动过的鸡尾酒。
每个人都在为让他端起酒杯而努力,离他最近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仿佛他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也无法穿过的屏障。
奚午蔓端起那杯鸡尾酒,稍低身递到他面前时,周围的人都颇惊讶。
而当他伸手接过那杯酒,人群里响起一阵懊恼的唏嘘。
原来还能这样?他们似乎在说。
碰杯浅呡一口酒后,奚午蔓弯腰将唇凑近他左耳,左手放到嘴边,同他轻声说了句什么。
没有人知道奚午蔓说了什么。
苏慎渊放下酒杯,起身离座,他往哪个方向走,挡在他路线中间的人就自觉让开一条路。
他的步子平稳,甚至看上去很悠闲,但奚午蔓跟在他身后,得偶尔小跑才能保证不被他甩远。
他带她到了他的车上,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怎么想着跟我谈工作?”苏慎渊从扶手箱里取出文件,递到奚午蔓面前。
“毕竟难得见到您。”奚午蔓面不改色地撒谎。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她是不想独自待在那种有很多陌生人的陌生场所,又找不到其他任何理由让苏慎渊陪着她。
她翻开文件,其实根本看不进纸上的字。
她突然想到水西月。
“叔叔,月末我要去远东么?”奚午蔓偏头看苏慎渊。
后者靠着头枕,正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话,也不睁眼看她,喉结一动,答得简单:“是。”
出于对人体结构的好奇,奚午蔓抬手,指腹轻轻触碰他的喉结。
下一秒,她迎来他警惕的眼神。
她被那眼神吓得一个心惊,面上却平静,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却偏着脑袋端相他。
“你在看什么?”他嗓音低沉。
没得到她的回答,他不着痕迹地半眯了眼睛,满腹疑心地打量她的脸。
不多时,他又说:“我很少在这种场合见到你,你哥带你来的?”
奚午蔓点点头,目光从他的喉结沿下颏移向左耳,又缓缓右移,扫过他的眉眼与鼻梁,最终落在他微微启合的唇上。
“你想要什么?”他问,“或者说,你哥想要什么?”
奚午蔓一惊,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还是被他的警觉吓得想要退缩。
如果她愿意回到那个满是陌生人的陌生场所,她一定会立马下车,离眼前这个男人远远的。
但单是想想回到那里,她就心慌得不行,忽然就觉得,他那仿佛要刀人的警惕完全可以忍受。
“您多心了,叔叔。”
她扯出一贯的礼貌微笑,坐正身,与他保持了距离。
“之前您说,我想见您随时都可以见您,我寻思着,您应该是还有工作没向我交代,所以趁着这个机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还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
被那样的眼神盯着,实在办不到面不改色地撒谎。
直觉告诉她,苏慎渊已经猜透她的心思,她的谎言编造得再好,哪怕毫无逻辑漏洞,也瞒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