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恩听着高桂英的话头，敏锐察觉李自成在发抖，瞬间懂了，扑通下跪。
“张献忠那狗东西背叛大王，逃到武昌建伪号，义军人心惶惶，大王应立刻登基，高举义旗，壮我军威，直面强敌，收拢军心，不出半个月，天下义士就会知晓，大王才是真正的未来之主。”
李自成深吸一口气，“胡说八道，流窜的皇帝，让人笑话，我们至少要占据一处古都大城。”
李信也懂了，跟着下跪道，“大王所言极是，现在登基过于仓促，但我们应该建号，拥有正统，改闯王为顺王。”
牛金星跟着附和，“没错，属下也请大王建号，举旗大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
李自成眨眨眼，“好，这个想法不错，夫人立刻制旗，建号大顺，孤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我们必须在名号上压制陆天明。”
高桂英点点头，“妾身连夜赶制，大王身系文武军心，明日就让敌军看看大顺的威严，若敢过河，半渡而击，伏杀此僚。”
大事就这么草率定了，天黑之后，李自成下城墙回到王府，内心在想什么，鬼才知道。
消息传出去，流贼欢呼雀跃。
建号会有赏赐，多少算是挽回一点军心。
九月初七，张世泽早上醒来，听斥候说昨晚襄阳很热闹，没懂什么意思。
骑军依旧不紧不慢赶路，中午来到两江交汇处。
白水从正北方向而来，汉江从西北方向而来，交汇处西边有两城，东边自然也有两镇。
相隔三里的两处渡口，称呼为北东津、南东津。
渡口处汉江宽五里，襄阳在十五里外，作为大明西部商道的集散中心，城墙与汉江之间，全是民居，客栈货栈密密麻麻。
原本热闹的商业早已消失，对面乌压压的全是流贼，至少十万人在隔江对着骑军挥舞兵器大叫。
既是挑衅，也是壮胆。
骑军真没带什么旗帜，表面声势比不过流贼，但八千人勒马驻河，冷冷看着流贼，一动不动。
让你们吼，累死你们。
张世泽用望远镜扫了一圈襄阳城墙，上面有个黄色的身影，盯着看了一会，才对身后几人冷冷说道，“原来李自成昨天建号，丧家之犬，垂死挣扎，可笑至极。”
洪承畴笑着点头回应，“行夜路吹哨壮胆，草莽之流终是过客，单看此刻，李自成根本不具备成事的心态。”
张世泽回头看他一眼，“洪大人认为流贼如何做，才是正确的应对？”
洪承畴思索片刻摇摇头，“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挣扎。”
旁边骆养性突然道，“也不一定吧，他若两天前收到骑军的消息，立刻进入大洪山，进可攻退可守，我们还真拿他没辙。就算现在，集结所有人西进四川，大军来了也没办法，至少可以争取一年的时间。”
洪承畴吭哧笑了，“西进四川听起来不错，却是背水一战，进去就别想出来，要么攻陷成都，要么去死，何况一路全是宣慰司，他们可不欢迎流贼，白杆军就算拦不住，提前到成都固守，流贼还是送死。”
张世泽用望远镜又扫了一下汉江，结束无聊的话题，“立刻在渡口扎营。老董，你的活来了，能对付流贼的办法多了，让他们吼着吧，老子倒想看看，明天他们还有没有力气吼。”
骑军立刻散开，占据南北两个渡口，士兵们在江边若无其事饮马吃干粮，风轻云淡看着流贼。
极致的蔑视，让江边叫嚣的流贼慢慢停止大叫。
确认骑军在东津扎营，恐惧迅速开始蔓延，每个人脑海里都是朝廷大军突然而至的恐怖画面。
太欺负人了！
襄阳城墙的李自成气得一拳拍向垛口，双目喷火大骂，“目中无人的狗东西！宗敏，天黑后带一千兄弟，悄悄渡河，去东津放把火。”
愚蠢至极的一个命令，此刻却无人阻止，流贼没有撤退，自己把自己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
现在就算是送死，也得接招，否则明天军心就崩了。
不到一万人，给了对面如此大的压力。
东津镇中间的客栈二楼，望远镜中把对面看的清清楚楚，张世泽悠闲坐在窗边，一边吃干粮喝水，一边微笑。
骆养性噔噔噔上楼，“将军，校尉联系到祖大寿了，南阳骑军在百里外的新野有一千人，新野大概有二十几条小船，都是狭窄的乌篷船，运货的船在南阳，白水河道弯曲太多，顺流而下明晚才能抵达襄阳。”
张世泽无所谓摇摇头，一副游戏的心态，“无所谓，小船也不用来，不出意外，今晚对面就会给我们送船，否则李自成也太蠢了。
你带两千人连夜去南阳，把祖大寿三千骑军换出来，咱们跟李自成玩几天，他越想大军离开，我们越不走，把他架火上烤一烤，等流贼觉得疼，一切都迟了。”
骆养性拱手领命，张世泽不是在撵人，而是安排锦衣卫有其他事做。
洪承畴还没发现他自己被困在军中，张世泽带着洪承畴作战，可不是为了展示诚意，而是给总领舒城驻军的张缙彦在争取时间。
借着奔袭，张世泽不仅在兼顾东边，还得监视南阳城中的唐王，更得为陆天明返回、大军南下做好准备。
总之，他同时做的事多着呢，李自成现在顶多算一个跳蚤。
张世泽在二楼等消息，迷迷糊糊睡着了。
南边突然传来啪啪啪的声音。
听起来至少在五里之外，抬头看看星空，都快天亮了。
张世泽暗骂一声胆小鬼，托腮看着襄阳，两眼闪过无数心思。
流贼夜袭太迟，说明李自成害怕大军缴获船只，从下游很远的地方渡河，逆流而上袭击，骑军杀了他们也得不到船只。
火铳声音仅仅响了一会就没了，聊胜于无。
天色渐渐发亮，襄阳在雾气中慢慢显现，张世泽面露惊讶，突然站起来，拿望远镜看向对岸。
两杆大旗出现在渡口，一杆‘顺’字黄旗，看来这是李自成的号，另一杆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
张世泽哈哈大笑，“这才好玩，李自成，有胆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