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的战斗优势明显,解决很快。
墙外的战斗是另一番场景。
阿济格和岳托兄弟俩带人到东边二十里,占据了一片山。
士兵下马建立防线,赶快到山中小河砸冰饮马喂草料。
阿济格在山顶能看到地形,环视一圈,南边的长城不说,反正烽火遍地,墙上到处是明军。
座山雕并没有追杀女真,而是兜圈到北面,把阿济格堵在了山里,一股吃定他们的味道。
凭什么?!
单纯论军事智慧,阿济格在后金相当高,皱眉看着座山雕身后密密麻麻的鞑靼骑军,曾经的丧家之犬,能有多大的战力。
竟然敢等着士兵恢复体力。
疑惑看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答案’,鞑靼骑军前面有一个红色身影的女人。
鞑靼公主,陆天明的相好,死男人的女人没脑子,惹不得。
那就耗着吧。
岳托吭哧吭哧到阿济格身边,“十二叔,我们有五千五百人,四千人被截留在边墙里了,得想办法接应他们。”
“明日与三贝勒合兵接应吧,座山雕和鞑靼人就是一群野狗,不敢来强攻,但一定会落井下石,我们兵力太少了。”
“墙里没有任何声音,不正常啊,明军怎么可能瞬间吃下几千人,他们以前十年都吃不下,何况这里没有营兵。”
阿济格回头看一眼岳托,“现在明白大汗为何非要陆天明的命了?我们人太少了,根本经不起明军的消耗,哪怕他是个权臣,哪怕他只有一个省的力量,一旦他开始与我们全面作战,在他倒台之前,我们已经被消耗光了。”
他这句话的潜意思是墙里的人没得救。
岳托扭头看一眼长城,偌大的边墙比辽东边墙高宽都不止一倍,此刻看起来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铜墙铁壁。
进去不易,出来更不易,这才是边镇。
努尔哈赤进辽东用了二十多年,若想经营这里,必须摧毁这该死的一堵墙。
阿济格好似看懂岳托眼里的思维,凝重说道,
“这不是一堵墙,是一道人心栅栏,他们关住了财富,也关住了智慧,看似对草原处于防御状态,实则他们高傲的不屑对草原开智,蛮夷之别,全因这堵墙,大金若能统治北方,必须拆了这堵墙,从人心开始。”
阿济格的这句话已经是在悼念大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了。
是啊,大同本就是铜墙铁壁,哪怕陆天明死了,也会吞噬一部分人。
下午申时,大军休息一个时辰,看起来精神抖擞。
去硬撼边军不现实,岳托兄弟想去救他爹也得考虑能力。
阿济格扭头看一眼草原边列阵的一万多骑军,对兄弟俩挥挥手,“我们顺着边墙外面的山谷东进,从大青山进入草原与大军汇合,明军有胆就出来。”
五千人上马,分三队轰隆起步,沿着山谷快速向东。
阿济格应该想想另一个问题:莽古尔泰为何没派人来联系,他们与中军联系的信使为何没有返回来。
半个多时辰后,女真路过阳和口外的山谷,继续顺着边墙的通道向东。
明军给了他答案。
出来就出来。
山谷中突然响起号角,天地间一声怒吼,两侧山顶轰隆轰隆滚下无数山石。
一字长蛇阵,很牛逼。
瞬间全面迎接战斗。
明军至少有三万人。
阿济格又明白了,阳和口那些边军根本没去进攻济尔哈朗,他们得知陆天明的死讯,害怕被牵连,立刻出关拦截。
本来是尽人事听天命,偏偏自己上当了。
阿济格没有骂边军,反而大骂一声:狗日的座山雕。
“不要停留,不要反击,快走!”
岳托兄弟也明白,他们一反击就被拖住了,更多的边军马上会出现。
大军冒着滚石疯狂逃命,有人惨叫也来不及救援。
逃出这一片,阿济格回头看一眼。
他们又留下大约一千人。
夕阳下山,边军没有追,甚至连欢呼都没有,因为他们全部头缠白布。
哀者胜矣!
大同现在碰不得,莽古尔泰也不行。
东虏气势一降再降,他们得赶紧出山与莽古尔泰汇合,天黑后这里就是绝地。
大青山。
曹文诏拿着望远镜看向狼狈而逃的东虏,嘴角一丝笑意。
这表情不合适,马上收回。
身边的杜文焕和山坡后的弓箭手全部戴着白布,空气中全是凝结的杀气。
什么是将,什么是帅。
老曹现在感慨万千。
自己只会动手杀杀杀,陆天明动动脑子,东虏完全在接受他的指挥。
这行军路线被陆天明两天前就安排的一清二楚。
孱弱的边军和京营突然变成了嗜血的虎豹,处处占尽优势。
莽古尔泰会来加入战斗吗?
不会。
因为孔有德和兀良哈确定他们沿着山谷跑,已经从草原提前向东。
女真哈流河大营正在与一万多骑军对峙,明天早上大同七千骑军也会加入追击,莽古尔泰准备跑吧。
到处是死局。
曹文诏不会杀阿济格,按命令,尽量消灭士兵,别脑子一热杀将。
他们主将越多,越会有分歧,不能让莽古尔泰一人决定所有事。
就是要让他们犹豫之间回辽东,千里草原追击战,锻炼一下座山雕和大同的骑军。
杜文焕现在也拿着一个望远镜,看骑军即将进入大青山脚,与曹文诏退回山脊线后面。
摸摸头顶的白布,再看看满脸杀气的士兵,杜文焕心情复杂。
士兵恩主阵亡,他们当然悲愤,以后如何解释呢。
自己还要带他们去杀戮张家口,命令是:格杀勿论。
这是那位亲自下达的命令,不是来自曹文诏。
宣府即将面临大规模清洗,多少人会人头落地,血流漂杵,不可想象,谁能收尾呢。
曹文诏好像看出他的愁绪,淡淡说了一个名字,“宋裕本!”
杜文焕点点头,宋裕本得快速兑现这次杀敌军功,还得让陆天明妻子出面安抚。
国公府的孙小姐还真是被困在归化了。
这些边军的信任全部建立在个人身上,她肯定不能回京。
你说说,这脑子是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到处是埋伏,到处是心局。
他一瞬间想远了,身边的号角把他吓了一跳。
扭头一看,边军已漫山遍野冲上山梁,个个充满杀气,拉弓射击进入埋伏的东虏骑军。
箭密如云,咻咻咻,奔跑的骑军被上下贯穿,栽倒后又被钉在地下。
比方山更简单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