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这一天看的病人比他上辈子加起来都多。
因为人人有病。
归根结底是不卫生造成的,晚上睡觉铺羊皮,白天穿身上。
得亏他们带着帽子,否则能看到虱子。
其实汉人百姓也不干净,也有很多虱子,但他们知道热水烧衣服,知道定期晒被褥,知道礼仪,最起码外面保持干净。
鞑靼人的羊皮不能洗啊,他们也不像汉人穿羊皮袄时缝一层布,穿烂直接扔掉,每个人都在‘掉毛’,上面的汗味把羊膻味都熏没了。
有病很正常。
再加上营养严重失衡,几乎所有人都有肠胃病。
最后不得不挑选病重的人诊断。
就这样也没看完,陆天明手指都摸麻木了,明天继续。
黄金大帐内,林丹汗和徐允爵在小酌。
御座前的地毯上放一个炕桌,看起来相当居家温馨。
林丹汗好似忘了亲弟弟惨死,两人脸色红彤彤的,均一脸贱笑,也不知道讨论什么。
陆天明突然进帐,身后还有三个女人,两人连忙起身。
兀良哈躬身道,“汗兄,她们今晚住我的帐篷。”
林丹汗很是热情,“哪里都可以,快快坐下,小酌一杯。”
陆天明自顾自到炭盆前的温水洗手,才来到桌子边,脱鞋直接走到林丹汗身边。
不仅林丹汗愣住了,其余人也愣住了。
没想到他面对皇帝竟如此随意。
陆天明伸手揽林丹汗的肩膀,遭到条件反射的躲避。
林丹汗马上又反应过来,这动作不合适,干笑一声,“妹夫要做什么,看你这样子没好事。”
陆天明猛得向前,强行揽住肩膀用力撞了一下,“我与大明皇帝是朋友,与草原皇帝是一家人,汗兄无需拘着,咱们谁跟谁,自在一点就好。”
林丹汗眼珠子都直了,朕不自在?
身体不受控制的抗拒,不仅没有推开,反而被陆天明顺势一下按着坐下,两人成了‘共坐’。
陆天明一脸亲热劲,“汗兄别客气,侄儿额哲的病有没有好转?”
林丹汗知道他与崇祯是发小,可能他真的这样习惯了,深吸一口气道,“还是那样子,胃口不见好转。”
“不该呀,这是打我脸,叫出来,这小子一定是被你惯坏了,我来教育教育。”
其他人看着他这样子,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林丹汗脑子也不好使了,哪有这样不知礼节的明人。
陆天明不等他说话,微笑对众人招招手,好似他才是主人。
“坐啊,都饿坏了吧。小公爷,你也坐,我听听你俩在商量什么好事,看你笑着的这么得意,一定是美事,给大家分享一下。”
张嫣想了想,干脆坐在陆天明身边。
好嘛,三人共坐。
兀良哈和杨彩儿坐在侧面,徐允爵笑笑,坐在对面。
林丹汗这时才回过神来,“徐兄弟在说粆图的后妃,他想带走一个,朕作价十万两。”
徐允爵立刻笑道,“是啊,很美的鞑靼女子,愚兄要回南京了,草原溜达一趟,不能空手回去。”
陆天明顿时觉得反胃,眉头一沉,冷冷说道,“徐允爵,你不知道宣大正在面临战事吗?”
徐允爵满不在乎道,“知道啊,有贤弟在山西,愚兄放心的很,没必要一直看热闹,反正东虏又进不了内长城,咱们就此别过吧,等你去南京,愚兄带你逛遍秦淮河,江南名伎少一个都算我招待不周。”
卧槽,脑子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果然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难怪十年后北方打成一堆废墟,南方还在歌舞升平。
林丹汗趁机向门口招招手,示意婢女上菜。
陆天明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
“汗兄,我刚才在认真说额哲的事,他就是奶制品吃太多了,不喜欢吃肉,你也不能一直给吃加糖的奶制品,肠胃不好是小事,更大的问题让你悔恨终身。”
“妹夫说笑了,以后喝点茶,吃点麦饼,知道你累,吃饱早点休息。”
“汗兄!”
陆天明愤恨一声大吼,把桌边几人吓得一抖。
“汗兄你糊涂啊,额哲会绝嗣的,十岁前治不好,一辈子完蛋了,我在归化心急如焚,你怎么还不当回事。”
林丹汗眼皮一瞪,“你当真?”
“其他的事小弟会扯淡,医道一途,你找一个比小弟更在行的出来。”
林丹汗顿时懵逼。
兀良哈焦急起身到后帐,“我去叫额哲出来。”
徐允爵看他们进入‘家事’状态,有点尴尬,陆天明连连摇头,“我会看点星象,别人就不管了,自家人不能不管,汗兄想听点事吗?”
林丹汗慢慢扭头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一会才点头,“说来听听。”
“按面相而言,汗兄不该只有一个儿子,子嗣不旺,也不至断绝,眉心一横未贯穿,断而不绝,额哲十岁前应该还有一个弟弟降世。
如今额哲已经八岁,那汗兄明年还会有一个儿子,但几位嫂嫂我都见过,她们旺夫不旺子,可能另一位皇妃在贺兰山吧,只有一年时间了,明年必定有皇妃怀孕。”
林丹汗神色全是惊喜,哪还顾得上是否失礼,拉着他的手激动问道,“当真?你能如此预测时间?”
“汗兄毕竟是草原皇帝,不管是星象还是命格,都能对应得上。”
林丹汗大力一拍他肩膀,“承你吉言,我们好好喝一杯。”
“那当然,我与汗兄心连心。”
“好好好,心连心。”
对面的徐允爵眼皮直跳,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兀良哈带额哲出来了,小孩白白胖胖,皮肤又白又嫩,完全不像个鞑靼人。
兀良哈把他带到身边,“伸手,让你姑父给瞧瞧。”
额哲期期艾艾看着林丹汗,后者突然暴喝,“看什么看,让你姑父瞧瞧,敢不听医嘱,朕敲断你的腿。”
陆天明被林丹汗震得耳朵嗡嗡响,伸手给小孩号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