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尔泰这个时间离开松锦,说明黄台吉十分敏锐。
他在收到德格类被俘的消息后,立刻判断阿济格不得不寻找明军作战。
只有一万人,且一多半是披甲人和蒙古人,阿济格肯定会吃亏。
抢权归抢权,大金的士兵不能战败,莽古尔泰提前出发很符合黄台吉的立场。
德格类是莽古尔泰唯一的胞弟,他是个勇猛到鲁莽的人,平时完全靠德格类转圜,不能失去这个胞弟,上次被俘是意外,不属于战事,这次丢不起这个人,一定会全力救援。
河套大捷,明蒙会盟,右翼即将迎来女真最猛将军报复的时候,大明朝廷却在弹劾首辅。
声势非常凶猛,崇祯猝不及防,通政司一下午就收到二千多封奏折,竟然比周温科举搏斗的时候还多。
看来周延儒也在发动所有力量弹劾他自己。
这是铁了心要走。
内阁突然就失控了,皇帝在乾清殿把周延儒骂的狗血淋头,奈何老周咬定,为朱明安危,皇帝至少应该南巡。
当今朝事艰难,大量税赋浪费,皇帝何尝不想到南京监督税赋上缴,但…南北之争这种烂梗连提都不能提。
夜深了,崇祯在偏殿还没睡,地下一堆奏折,没有一个特别。
王德化看皇帝嘴唇发白,短短半日双唇开裂,有点心惊胆颤,自己这时候若在山西多好啊,有银子拿,也不怕惹恼皇帝。
咳咳咳~
皇帝突然剧烈咳嗽几声,伸手摸摸鼻子,王德化两眼大瞪,皇帝急得流鼻血,抹了一嘴。
王德化连忙拿毛巾递过去,连话都不敢说。
崇祯擦干净脸,撸了两下鼻子,突然开口,“传西宁侯过来,天黑前朕看到他在乾清门,应该没有出去。”
王德化连忙去传令,凑机会在乾清殿门口伸伸脖子,站时间太久,骨头都僵了。
皇帝对山西软硬兼施,明暗各种招轮番上阵,结果都是一厢情愿,最后都会被陆天明轻松化解变为助力,想想都生气,这时候还是不要搭话的好。
宋裕德来的不慢,王德化在门口低声交代了两句皇帝的在做什么,宋裕德无所谓,你若瞎安排,我就瞎答应,最后不过是浪费唾沫。
两人到偏殿,皇帝到榻上去了,一脸疲惫,鼻孔和嘴唇上一丝丝血迹,看起来格外阴森。
“拜见陛下!”宋裕德行礼。
崇祯睁眼淡淡瞄了一眼,“骆养性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啊?!”宋裕德下意识惊呼一声,很是尴尬,犹豫说道,“回陛下,微臣不知啊。”
“你怎么能不知呢?禁卫提督是皇家私卫,是朕的眼睛,没让你去监督朝臣,怎么锦衣卫都不知道?”
宋裕德呆滞片刻,“回陛下,微臣明白了。”
“你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回陛下,禁卫提督需要监视锦衣卫。”
“呵嘿~呵嘿~”崇祯发出一串难听的笑声,“裕德啊,咱们在内书堂读书的时候,朕回到十王府还能与木头到街上溜达,你是墙里的朋友,他是墙外的朋友。”
宋裕德脑皮抽搐,一瞬间肠子都扭到一起了,听起来又虚又假又难受。
“君臣有别,微臣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的呢,朕五岁的时候,母亲被父皇活活打死,如同婢女一样扔到京郊随意安葬,若非你宋家,朕连母亲埋在哪里都不知道。”
“陛下思念亲人,不妨到家庙上香。”
“上什么香,朕都不知母亲长什么样子,宫人给的画像都不一样,你哥哥对母亲有记忆,可他说母亲很可怜,不如不留。”
宋裕德实在不知道该给个什么反应,轻咳一声,“陛下若有吩咐,微臣万死不辞。”
“没什么吩咐,坐下吧,咱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话了,朕只是想说说话。”
宋裕德没有推辞,坐到一旁的锦墩上拱手,“陛下是大明的皇帝,凡事有臣子去做,惩戒即可,陛下无需忧心。”
崇祯点点头,“裕德说的在理,朕是皇帝啊,木头眼里的朕还是少爷,不能说他不对,只是有点死心眼。”
“死心眼的人可信!”
“没错,是这个理。裕德知道武清侯、新城侯、永宁伯、博平伯,这些后戚在做什么吗?”
武清侯是万历皇帝的舅家,新城侯是天启皇帝的舅家,永宁伯是泰昌皇帝的舅家,博平伯是泰昌皇帝正宫皇后一家。
宋裕德瞬间坐直,他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在忙什么,但他知道皇帝为何说他们,斟酌回答道,“陛下舅家无人,若封爵旁系,也无人可说什么。”
崇祯笑着摇摇头,“朕不是这意思,父皇有正宫孝元皇后,有皇兄生母孝和皇后,有朕的生母孝纯皇后,后戚封爵足够多了。
知道朕为何不用武清侯、新城侯、永宁伯、博平伯吗?皇兄也不用他们,不是他们不能用,他们是皇家的亲戚,血脉亲戚。
朕不想把血脉亲戚卷入朝事,让他们安静做个富家翁好了,宁肯用嘉定伯、太康伯、新乐侯外戚,他们果然倒霉了,你看,朕知道该如何对待亲人。”
宋裕德深吸一口气,“陛下难受,微臣感同身受。”
“呵呵,你能感受到什么,宋家祖母是公主,西宁侯世系乃禁卫提督,按照成祖三代一尚的遗训,希望你有个好儿子。”
宋裕德脑皮再次一抽,敢情您在这儿等着我呢,压下心中的纠结,躬身行礼,“微臣领旨。”